覃欲洲猶豫不決。
梁昭又接着說“父皇的诏令還未抵達京口,到時候父皇一定會派人過來。有覃将軍在,我不會有事的。”
梁康成的确還未下令,他也不敢私自将梁昭送出京口。這裡是他所管轄的地方,想來梁昭也不會出什麼事。
左思右想之下,覃欲洲極為艱難地點了頭。
“殿下要想做什麼一定要提前告知屬下,屬下會護殿下周全。”
“我知道了。今夜寒重,覃将軍早些回去休息吧。”
燭火熄滅,府中都靜了下去,一切仿佛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那個風雪夜中放走的鴿子又飛了回來,落在沈韫的手上,它的腿上還系着那晚她綁上的紅繩,繩上多了一顆小圓珠。
那個人已經來了。
次日一早,覃欲洲便派了人去城門迎接使臣。
不到辰時,使臣的車隊便抵達城門口。
車上下來兩位身着官府的人,一個須髯霜白垂垂老矣,一個雙目如潭面若冠玉。
“使臣遠道而來,有失遠迎,還望見諒。”覃欲洲笑得實在僵硬。
趙若谷娴熟地上前行禮,笑道“覃将軍親自在此等候已是我邾國榮幸,昨夜的拜帖實屬送得匆忙,還請覃将軍莫要見怪。”
“怎麼會呢。府中已備好酒菜,請趙大人與……”覃欲洲的目光停留在他身後的年輕人身上。
趙若谷笑着開口“這位是顔大人。我已經老了,得讓這些年輕人出來曆練曆練了。”
“是啊,轉眼我與趙大人都稱得上老人了,也是該讓他們接手了。”覃欲洲側身做出請的姿勢“那便請趙大人與顔大人一同入府休息休息。”
将軍府,覃見青與覃夫人已等候多時,站在他們旁邊的是一個氣度不凡的年輕男子。
趙若谷還未猜測出他的身份,隻見覃欲洲快步上前,畢恭畢敬地朝那個年輕公子行禮“屬下已将人迎回,殿下久候了。”
趙若谷沒想到晟朝竟派來了皇親,趕忙跟着行禮“見過殿下。”
梁昭點了點頭,側身道“使臣不必多禮,舟車勞頓,入内休息一番吧。”
“多謝殿下。”
用膳的隻有他們幾人,柳祈與裴決被看守在别院。
待菜肴上桌,梁昭才開口“使臣來得突然,也沒什麼準備,這些菜肴還望使臣不要嫌棄。”
趙若谷抱掌道“殿下言重了,來訪之事确實倉促,未料到殿下親臨京口,今日有失禮儀,殿下恕罪。”
“這些便不說了。”梁昭舉杯“這酒是京口的佳酒,今日以此酒為二位使臣接風洗塵。”
趙若谷一口便幹了酒,又給自己斟了一杯“老夫鬥膽借此酒謝覃将軍當日救急之恩,若不是覃将軍出兵,那些流寇可不知會搞出什麼名堂來。”
“趙大人不必如此。那些流寇本就是京口地界的人,是覃某看管不力,驚擾了邾國,出兵應是常理。”
交鋒就此展開。
坐在一旁的年輕公子始終一言不發,垂着眼眸似在想着什麼。
席間的人一言一句地來回,他卻聽不進去,目光也全然沒有落在他們身上。直到一位婢女上前添酒,他那雙如深潭的眸子才有了幾分波瀾。
覃欲洲謹慎地看着那婢女,沉聲問“怎會是你來添酒?”
那婢女低頭垂眸,眼尾的紅痣格外引人注目。
“添酒的人突感不适,遂讓婢來替她。”
對于沈韫的來曆覃欲洲并未深究,她沒了記憶,覃欲洲便将她留在府中安排了個差事。今日原本是讓她在外溫酒,可沒想到添酒的人竟出了岔子。
覃欲洲點了點頭,沈韫便繼續給他們添酒。
添至年輕公子杯中時,卻聽他說“顔某不勝酒力,可否離席片刻?”
聞言,梁昭與覃欲洲的目光看了過來。
他臉色绯紅,眸中似有一層水霧,的确有些醉了。
趙若谷連忙幫着說話“殿下恕罪,顔大人平日裡不怎麼沾酒,他出去站站便可醒酒了。”
梁昭知道,此刻離席怕是有别的打算,可他沒理由不放人。
于是他對沈韫道“你帶顔大人去外面坐坐,煮一壺醒酒湯。”
沈韫應下“是。”
正欲離開之時,梁昭又道“顔大人身體不适,别讓顔大人勞累。”
“是。”
沈韫借口裡間需要人服侍便将溫酒的人支走了。那人一走,年輕公子眼中的醉意便少了幾分。
“公子沒事吧?”
看他的樣子的确不勝酒力。
他捏了捏眉心,道“煮壺醒酒湯吧。”
沈韫一邊撥弄爐上的炭火一邊道“柳祈與裴決被關在别院,短時間内覃欲洲不會放了他們的。”
“東西你拿到了嗎?”
“還沒有。不過今夜他們會在四方館再設宴,我應該有機會。”
年輕公子輕輕呼出一口氣,淡淡的酒味彌漫在鼻息間,他的頭愈發沉悶。
“萬事小心,我在四方館等你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