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九玖伸手擦去從何祺然臉頰滑落的眼淚，淚光晶瑩，充滿着不甘與無助。
何祺然輕咽，喉結滾動，吞下許多苦楚。
尚九玖喜歡何祺然的哭相，不做作、不矯情。那雙異色的眸子，像是銀海中的宏湖，遠遠看去，仿佛被一層絲質的薄霧包裹。美人落淚，誰不心動？更何況，這個人是他期待已久的心上人。
他知道，何祺然不甘心就這樣放棄，即使淚水無言，流下的每一滴都是他堅強的證明。
然而，現在，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哭相再美，也得哄：“我錯了，不該剛見面就和你争論的。”
“我沒怪你，我除夕夜哭壞了你的好運。” 何祺然從來不信神佛，但他知道，若沒有尚九玖的包容，他不會這樣輕松地訴說。
“看我。” 尚九玖決定再次拆開那些包裹在心中的話語。
何祺然那異色的眸子，像風浪中的漩渦，當兩人目光交彙的那一刻，一股涼意沁入心底。
尚九玖不再回避，他微微前傾，漩渦越來越近，風浪的聲音漸漸增強。
他們的額頭相碰，刺骨的涼意與熱忱的溫暖交織，尚九玖真心流露：“何祺然，即使苦海無邊，也不用膽怯退縮，兄弟我會一直在你的船下插花。”
片刻後，他再次輕聲重複：“我會親手為你鋪好苦難中的花路。”
何祺然的心開始劇烈跳動，尚九玖能感受到那股冰涼逐漸升溫。
尚九玖的手從何祺然的臂膀滑向他緊繃的背部：“就算你航行到外太空，我也會在旁邊開店陪你。”
何祺然來時坐網約車到的農場，但這次的運氣并不像上次那樣好。
“以後開心點，别把好彩頭哭沒了。”尚九玖瞥了一眼他仍在苦苦等待網約車司機接單的手機，“要去我那兒嗎？現代桃花源，适合散心。”
何祺然沉默良久，終于點了點頭，系上副駕駛的安全帶：“走吧。”
此時已經是十一點二十八分，兩個多小時的車程難免讓人感到有些漫長。尚九玖邊開車邊提醒道：“還有一個小時多才到，如果困了可以睡一會兒。”
何祺然點頭，可他并不困，失眠多夢已經成了常态。此前，他從兩人共同認識的配音圈朋友那裡聽說，尚九玖也住在北京，但并不知道對方的常駐地竟然是工作所在地——天津。此時，他腦海中浮現出尚九玖僅僅因為收到他的兩條消息，就不顧一切跨省趕來。
車在等待紅綠燈的十字路口停下。
北京已禁放煙花，除夕臨近午夜的街道上，除了張燈結彩，幾乎空無一人，車輛也稀少，和跨年夜的喧嚣、車流的湧動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車窗外的燈光映照在擋風玻璃上，光波仿佛在窺探着車内的每一寸空間，似乎也在試圖窺探人類的心事。
突然，何祺然打破了沉默：“尚九玖。”
“嗯？”尚九玖聽見聲音側了側頭。
“做朋友，還是做戀人？”酒精似乎也忍不住了，推了推那個糾結的何祺然，他内心深處的愛早已無路可退，無法再隐藏。
尚九玖不敢相信：“和你嗎？”
何祺然簡單地“嗯”了一聲。
“戀人。”尚九玖脫口而出。
話音剛落，車内壓抑多年的愛意頓時爆發，心中的火花在沉默中悄然點燃。
好像一個中央廣場，人群依舊熙熙攘攘，穿梭不息，但此刻，他們終于擡頭對視，目光交彙的瞬間，電光火石般的情感瞬間穿越人海，把他們的心送到彼此面前。
尚九玖深情地凝視着眼前的何祺然：“你再不吭聲，我明天真要去廟裡求個簽，看咱倆還有沒有緣分！”
何祺然笑了，笑容明媚動人：“明天還可以去廟裡。”
“？”
“求長長久久。”
一切都說開了，心結也随之解開，尚九玖也放松了不少，笑着說：“長長久久太遠了，不如明天陪我去小村路邊散步吧。”
“好。”何祺然莞爾一笑，雙眼閃爍了些許光芒，紅唇輕抿，嬌豔欲滴。
尚九玖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薄唇，心中欲念一動。
何祺然似乎察覺到了：“想親我？”
“我操……讀心術。”尚九玖有些驚訝，爆了句粗口，真誠地望着他，“那，給親嗎？”
車内的氣氛逐漸變得靜谧，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滞。尚九玖的目光鎖定在何祺然的雙眸裡，裡面有柔軟的光，也有深邃的迷茫。兩人的呼吸在空氣中交織，像是無形的線，将他們之間的距離一點一點拉近。
何祺然的臉靠得越來越近，似乎在等尚九玖的最後回應。尚九玖的心跳加速，胸口的跳動不自覺地與何祺然的節奏契合。那一刹那，他仿佛聽見自己内心最真實的聲音，幾乎是本能地，低下頭，越過那道微弱的界限。
兩人唇瓣輕輕接觸，似是試探，似是期待，微涼的觸感迅速化開，瞬間融入心底。彼此能感受到對方的溫暖，像是冰雪融化的瞬間，所有的顧慮與緊張一瞬間消散。那一吻輕柔卻充滿力量，仿佛每一秒鐘都在傳遞無聲的情感。
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隻有對方的氣息和那溫暖的觸感在交織。何祺然的嘴唇輕啟，帶着淡淡的酒意，卻讓尚九玖更加沉溺。他的手下意識地伸向何祺然的背，向下滑至腰部，想要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那種親密的渴望像是潮水湧動，無法遏制。
何祺然輕輕抓住尚九玖的手臂，雙唇分開，他帶着一絲沉郁的笑意，低聲道：“抱歉……我目前還接受不了更親密的行為。”
尚九玖明白對何祺然而言，坎坷在眼前，慢慢來可能比較快。
他也知足了，至少在紅綠燈轉換的瞬間，何祺然送了他一支玫瑰，嘴角留有點點餘香。
車内的音響播放着春晚，主持人和觀衆一起倒計時。
“五。”
“四。”
“三。”
“二。”
“一。”
“新年快樂。”
過去的不如意就留在過去吧。剩下的路，他們往後慢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