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出了這檔子事,一時人心惶惶,當下最要緊的,是安撫民心。那日鶴歸将青璃屍身帶回衙門後,立即讓趙文宣将其挂在城門三天三夜,以此昭告陽城百姓——蛇妖已死。
青璃已死,井中毒自解。鶴歸雖解不了蛇毒,卻能緩解一二,他寫了副藥方,令人傳了下去。
百姓們感激零涕,自發聚集在衙門外,稱要當面感謝道長。鶴歸卻閉門不出,令趙文宣将他們都遣散了,對外宣稱要閉關修煉。實則是與青璃那一戰受了重傷,不得不閉關休養。
花顔作為目睹整個事件的人,自是知曉真正的幕後黑手仍未出現。可眼下鶴歸負傷,不便行動。她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親自去亂葬崗走一遭。臨出門時,阿嬰拉住她非要跟着,她也隻是默了下,并沒有阻攔。
誰曾想這一去,竟是讓自幼見慣了屍體的花顔都忍不住胃中翻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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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霧像塊浸飽屍水的棉布,沉沉壓在亂葬崗的枯枝上。花顔踩着露水浸透的長靴,銀刀挑開屍體的衣襟。腐肉粘連處發出輕微的撕裂聲,驚起幾隻紅眼烏鴉。
屍體從胸膛到小腹被殘忍地剖開,心髒不翼而飛。
"喉頭入刀,深三寸七分。"她将量尺卡在男屍胸口的豁口,"至膻中穴偏移兩指……"刀痕突然變得歪斜,如同醉漢踉跄的足迹,卻在臍下三寸處收住鋒芒,切出個規整的圓形缺口。
花顔摘下浸透艾汁的絹帕,腐臭混着某種檀香直沖鼻腔。這味道……她曾在崔晏禮家的藥館聞到過——那是專用來保存名貴藥材的迦南香。屍堆旁的新鮮拖痕蜿蜒如蛇,斷斷續續的金粉在晨光中若隐若現。
"第七具。"她在随身簿記上勾畫,墨迹被霧氣洇成青灰色。這些屍體皆是最初染上蛇毒之人,本該深埋地下,如今卻像被野狗刨開的番薯,胸腔到小腹裂着參差的豁口。最蹊跷的是新發現的七具屍體的創口:上半截皮肉翻卷如破絮,到了小腹位置卻突然變得精細,仿佛屠夫中途換了繡娘的手。
花顔的銀刀探入女屍腹部的缺口。刀刃刮過恥骨時發出細微脆響,半片金箔碎屑粘在刀尖。對着曦光細看時,腐土中忽然閃過金屬冷光。花顔撥開蒿草,半枚軍靴腳印嵌在泥裡,靴底防滑紋間卡着暗紅血痂。這種靴子是陽城駐軍特供,上月趙捕頭還抱怨軍爺們醉酒鬧事,靴印留在酒肆櫃台上的紋路與眼前如出一轍。
"要心髒做什麼……”她用蘸着露水的樹枝在地上無意識地勾畫,眉頭輕輕皺着——這是花顔思考時的習慣。
她忽然想到什麼,眉頭皺得更緊了,握着銀刀的手遲疑地動了下,“……阿嬰,你說……這幾具屍體心口處的傷口怎麼這般粗糙……”而且讓人奇怪的一點是——這幾具屍體恰好是堆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