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裕趕緊擺手,“沒事,我知道自己應該恨誰,和你沒有什麼關系。”
“祝你能早點兒從悲傷中走出來。”
林倦歸又去和别的孩子說了會兒話,看他們都很喜歡這些甜點的樣子,林倦歸臉上的笑意也愈發欣慰。
隻是他環視一圈都沒看見霍則深的身影。
“這些甜點有分發到每個孩子手裡嗎?我訂得比較多,應該不會有人吃不到的情況吧?”
林倦歸的話正是文蕊想說的。
作為福利院的院長,文蕊在盡力一視同仁了,可孩子們之間的交際她能幹涉的有限,更何況院裡每天那麼多事情,她分不出那麼多精力,就算教育孩子們對待身邊的夥伴要像親人一樣仁善寬容,也架不住有人在私底下煽風點火。
“是我失職,有位孩子現在已經完全将自己封閉起來了,我想不到更好的辦法,隻能每天讓人送飯菜給他,可他也不願意吃幾口,我實在是……”
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
林倦歸知道文蕊說得是誰,他今天正是因為這個才來的。
“那我選些甜點過去帶給他吧,麻煩你告訴我他現在在哪兒。”
“好。”
來到後山的時候林倦歸腳步有些沉重。
即使在腦海裡預演過很多次,林倦歸還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霍則深。
以前霍則深對他而言是灼熱卻不燙手的太陽,霍則深溫暖着他,在每一個深夜,每一個寒冬,每一個林倦歸需要他的時刻。
如今和霍則深小時候長得一樣的少年受了那麼大的委屈,林倦歸該怎麼做才能幫到他?
霍則深這會兒正坐在後山裡最大的一顆樹下面遙遙仰望着天空。
他的神情不像是十五歲的少年,倒和經曆了世間滄桑的老者沒什麼區别,臉上充斥着死寂與悲傷。
林倦歸深吸一口氣,他把放了甜品的盒子放在一旁,默默在樹的另一側坐下,和霍則深一樣擡頭看着天。
兩人就這樣在樹下安靜待了幾分鐘。
“我有個朋友,他從小就沒見過父親,和母親相依為命。八歲那年,他因為長得太惹眼被班裡的男生當衆脫褲子,他們欺負他,笑話他,因為他背後沒有一點兒背景,壓根兒不畏懼他。”
霍則深眨了下眼,他能感覺到身邊有人來了,可他一點兒也不在乎是誰,對方說的話他也不會有任何回應。
林倦歸繼續說:“下雨天的時候,他踩着媽媽趁着折扣買回來的雨鞋,被同學們推到路邊的泥坑裡,他們說,你的鞋怎麼是粉色的,别是從誰家裡偷出來的,那時的他應該和現在的你一樣委屈吧。”
霍則深蜷縮着手指,慢慢握起了拳頭。
不知不覺間,林倦歸眼眶已經有些濕潤,可他唇邊卻挂着一抹冷笑。
“這種狀态持續到他十五歲那年,受盡了欺負的少年想過終結自己,可他還有唯一的親人,所以猶豫了。直到……他的獎狀和往常一樣被人從書包裡甩出來踩在地上。成績是他的命,也是他為數不多的臉面和尊嚴,他終于控制不住,拿出用桌面磨了好久的一把鋼尺,劃傷了五六個人的手臂。”
說到這裡林倦歸低聲笑了笑,有些狂妄,像是叙述豐碩戰果一樣充滿了得意。
“雖然經曆了很大一場混亂,但終于沒有人敢再欺負他了,這一刻他明白,自身的力量能撬動很多以前在他眼裡看來完全不可能的事情,我相信将來的你也一定可以。”
霍則深已經轉過頭,他很想知道和他說話的人是誰,可他維持坐在地上的動作太久,這些時日又沒怎麼吃飯,身上已經沒多少力氣。
“你的故事裡有空白,這塊空白是你自己都完全不知道的事情,可你任由别人在這塊地方亂寫亂畫,随意踐踏,你甘心你的故事被人篡改扭曲嗎?”
“……”
林倦歸起身拿起盒子來到霍則深身邊半蹲下,對霍則深笑了笑。
“以前有人和我說過,最美好的東西隻能用最深痛的創傷來換取,雖然他已經不在了,但我還記得他曾經帶給我的那些回憶。你的腦海裡也有父母和朋友留下的美好回憶吧?如果你耗盡了自己,誰來記得他們?”
少年動了動唇,處在變聲期的嗓音略顯沙啞,“你真的,相信我?”
“當然。”林倦歸點頭,“你和你幽瀾星的那些同胞誰都不知道真相,鑒于你們近日的表現,我認為某些人有誇大其詞的成分,隻不過事實到底是怎樣的,你有想過要去查嗎?”
“我不知道。”
霍則深腦子很亂,他的确沒有要把事情查清楚的想法,反而從始至終都在責怪自己,腦子裡更是一直閃過把造成災禍那玩意挖出來的畫面。
林倦歸能理解霍則深,他上前握住霍則深的手,像是想給他帶去一份力量。
“不要責怪自己,不是你的錯,很多東西都不會無緣無故擺在那裡,你能遇上說明這是一個早就準備好的陷阱,你隻是不小心踩進去了而已。如果不想背負沉痛的過去,就得查清楚罪魁禍首究竟是誰。我會幫你的,希望你能振作一點兒,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