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井的心猛地一緊,連忙将孩子抱起來,輕輕拍打他的臉頰,“醒醒!醒醒!”
孩子的眼皮微微顫動,終于緩緩睜開,眼裡全然是恐懼與茫然。石井松了一口氣,将孩子交給身旁的夥計,“帶他去安全的地方!”
說完,他再次轉身,投入下一場與死神的過招。
“你叫小姜?”
“是的,夫人。”小姜回過神來,聲音有些幹澀。她剛才一直望着對岸的火光,心裡七上八下,直到這女人開口,才讓她稍稍安定了些。
“麻煩你倒些水給我。”
小姜低頭從包裹裡翻出水瓶和杯盞,手指有些發抖,倒水時差點灑了出來。她穩了穩心神,将杯子遞給女人,女人接過杯卻沒有急着喝,隻是輕輕放在身旁
忽然聽草叢中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她轉頭一看,一隻火狐不知從哪兒鑽了出來,毛色在火光下泛着金紅的光澤。
它走到女人身邊,低下頭,溫順地舔舐着杯中的水。
小姜愣住了,心裡一陣發毛。這火狐來得太突然,也太安靜了,似乎它早已等候多時,隻等女人放下杯子。
她還沒來得及多想,另一側的樹叢中又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一頭小鹿探出頭來,鹿眼清澈如水,步伐輕盈地也走向女人身旁,低頭嗅了嗅杯中的水。
緊接着,更多的動物從四面八方悄然而至——幾隻野兔蹦跳着靠近,一隻松鼠從樹上滑下來,甚至還有一隻山貓,悄無聲息地伏在女人腳邊。
它們或趴或坐,圍在女人身旁,小姜看得目瞪口呆,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場景。野獸們竟然如此溫順,她身上仿佛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吸引着它們靠近。
女人依舊靜靜地坐着,目光淡然,似乎這一切再平常不過。她伸手輕輕撫摸着火狐的頭頂,火狐眯起眼睛,發出撒嬌般的嘤嘤聲,回應她的撫摸。
小姜咽了咽口水,她忍不住問道:“夫人,這些動物……它們怎麼……”
“它們隻是渴了。”
小姜張了張嘴,還想再問些什麼,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女人微微一笑,又摸了摸隆起的肚子,目光依舊望着遠方,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放心,她沒事。”
火光搖曳,映照在女人平靜的側臉上,她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長,與周圍的山影交織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姜萊靠坐在冰冷的岩石旁,背脊貼着粗糙的石面,寒意透過單薄的衣衫滲入骨髓。她的目光越過漆黑的河面,望向更遠的地方,那是彥倉鎮的方向。
若是往常,這個時辰,鎮上的燈火早已點亮,河邊的燈籠一串串挂在岸邊。可如今,整座小鎮陷入了死寂,漆黑得像是被吞噬了一般,連一絲光亮都未見到。
她不敢深想,這場突如其來的地震究竟帶走了多少生命。鎮上的房屋倒塌,街道被瓦礫掩埋,人們的哭喊聲仿佛就在耳邊回蕩。
姜萊閉上眼,試圖将這些畫面從腦海中驅散,可心底的沉重卻揮之不去。
河畔邊,原本整齊排列的漁船早已不見了蹤影。有的在地震中支離破碎,殘骸散落在岸邊;有的被洶湧的浪潮卷走,消失在漆黑的河水中。
姜萊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微微顫抖。她本可以劃船回到小姜身邊,可現在,連一艘完整的船隻都找不到。
正當她暗自傷神,一隻結實有力的手臂伸到她面前,手中握着一個粗糙的陶壺,和一包油紙裹着的肉餅。
姜萊愣了一下,擡頭看向蹲在她身旁的男子。他的面容在昏暗的光線下模糊不清,隻有那雙眼透着幾分沉穩與堅毅。
“謝謝。”
她低聲說道,接過陶壺和肉餅,手指觸碰到油紙時,還能感受到食物殘留的溫熱。
她掰下一小塊,慢慢放進嘴裡,咀嚼的動作機械而緩慢。目光依舊飄向遠方,思緒早已飛到了對岸,飛到了小姜身邊。
男人順着她的視線望去,沉默片刻後,低聲說道
“我明日修一艘漁船,送你回去。”
說完,他并未等待姜萊的回應,徑直走到一旁,席地而躺,雙手枕在腦後,閉上了眼睛。
夜風拂過,河水的濕氣和泥土的腥味撲面而來,她緊了緊手中的肉餅,低下頭,默默咬了一口。
遠處的黑暗中,偶爾傳來幾聲不知名的鳥鳴,像是某種低沉的哀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