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幼瑩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吓到,她有些慌張,以為扶清是花神廟裡的修士:“我不是故意要沾染神花,它太好看了,我有點忍不住……”
“神花?”扶清皺着眉頭。
凡人以為是花神讓花開在了泉水旁邊,所以稱它為神花。
扶清暗想凡人果然天真,對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叫做神迹,卻不知美麗異常的東西,多半是妖邪所生。
她看到山泉邊的花,又想到同類滋生的惡念,心中已經了然,花神廟裡的神像恐怕早就被妖怪鸠占鵲巢,饞食人們的供奉。
“這花不是你該碰的東西,往後不要再來了。”
扶清不知道自己勸阻凡人,算不算觸動因果,可她覺得若是能救下一人性命,在自己修煉路上也算是功德一件。
江幼瑩點點頭,又笑道:“是幼瑩魯莽了,謝謝這位姐姐提醒,姐姐可是廟裡的修士?”
“我不是什麼廟裡修士,你趕緊離開這裡。”扶清語氣有些重。
江幼瑩被扶清的話有些吓到,覺得是自己差點玷染神花,才讓扶清生氣,她朝扶清躬了躬身子,便離開了。
“我雖不曾去世間,但我也知道凡人的好奇和執念是紮進心裡的難除。沒有修煉的時候,我日夜守在山泉附近,攔下了許多想要碰花的人。”
“可有天晚上,江幼瑩趁着夜色來了……”
扶清從山泉旁邊的樹後走了出來,有些驚訝:“你怎麼來了?”
“啊!”江幼瑩被扶清消無聲息的出現吓到,她捂緊胸口,“呀,是修士姐姐,你竟然一直在這裡守着。”
她似乎有些難為情:“自從前幾日,聞過神花後,我回到家中,這香味我總是想着念着,心裡就跟貓爪似的,若是我也能制成同樣的香味,那幼瑩今生也便滿足了,今夜實在難以入睡,所以便過來了……”
“我不是說過了嗎,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趕緊離開。”扶清有些生氣。
凡人總是如此,不聽話也不聽勸。
“修士姐姐,我保證不碰神花一毫,隻是想聞一聞,聞一下便好,我這幾日制香,總是還差一味東西,便和神花的香氣一樣了,我再聞聞就好!”江幼瑩見扶清态度強烈,朝她求了起來。
扶清知道,這花的香氣能讓人着迷,可沒曾想聞過一次,也能如此深入人心。
聽到這裡,榮青突然想到前日裡,茶館的店小二曾說過山裡的清源泉泉水甘甜,她心裡突然上升起一個不好的念頭。
這水不會被那花也給污染上妖氣了吧。
榮青打斷扶清的回憶:“如果花香有異,不聞便是,可一直長在山泉水邊,是不是也讓泉水連帶着有了異樣。”
簾缦後的扶清沉默了片刻,開口說:“你說的沒錯。”停下幾秒,她接着說下去:“江幼瑩看我态度強硬,左右求不過,就離開了。随後十幾日,我再也沒見到她。”
等再見到江幼瑩時,便是花神廟内烏壓壓跪滿了一群人之後。
扶清見到這副場景,心裡生出些恐怖和畏懼,她在花神廟附近待了許久,也沒見到過占了神像的妖怪一面。
神像裡的妖怪從未現過身,就能控制這麼多凡人,扶清覺得這妖怪的道行怕不是高過自己許多。
扶清想離開這裡,去其他地方修行,這麼多人的因果,不是她一個小妖能沾染的。
就在準備離開的前一晚,最後一次守在清源泉時,她看見江幼瑩從廟裡渾渾噩噩地走到泉水附近。
“……你怎麼又來了?”
扶清預感不妙,有些擔心。
江幼瑩沒有回答,動作緩慢地朝泉水旁的花走去。
扶清伸手攔住了她,江幼瑩一張臉從垂落的長發中擡了起來。
面如枯槁,神似鬼魅。
“神花…神花…香”
江幼瑩的聲音就像是幹枯的竹葉被踩碎的聲音,沙啞尖銳,她嘴裡低喊着,無法回頭地走過去。
“别過去了……”扶清知道自己攔不住她了,但還是輕聲說着。
江幼瑩是倒在泉水旁邊死的。
她到死都不知道手裡緊緊握着的神花,是奪走她性命的罪魁禍首。
夜色沉沉,罂離花長在泉水邊,發出淡淡熒光,它貪婪地吸食江幼瑩魂魄作為養料。
望着這一幕,扶清心裡十分酸澀,胸口隐隐作痛。
凡人的生命比她想象的還要脆弱,可是凡人又做錯了什麼!
妖怪修行本應順天之道,凡人性命又何其無辜!
“江幼瑩是這場劫難中,死的第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