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爺沉思許久,回答道:“好,是個好法子,那老朽便替三位出這個面。”
随潮生微勾嘴角,雙手奉起茶杯,裝作謙虛道:“拜托江老爺了,那明日便請江老爺做主,把花神廟真相宣告縣民。”
江老爺欣賞地點點頭,對随潮生的喜愛瞬時超過了榮青和李有崖。
這個冷面少年原來是個熱心腸啊!
飯局終以江老爺告醉離席結束。
随潮生靜靜地坐在一旁,看着榮青鬧着扶清和李有崖,要去縣裡再轉上一轉。
他目光深邃,盯着随榮青身姿舞動的發帶,少女對着旁邊二人肆無忌憚地撒嬌,好似一隻貓兒,毛絨絨地蹭到他的心裡,弄得他心癢難耐。
昨天倆人争吵的場景,倒像是這小貓急了要撓人,他扯起嘴角,覺得有些好笑。
但突然,他收回笑容,眼神撇向一旁,叫人看不出面上表情來,又提起一旁佩劍,大步流星地走到前天庭院中央,故作自然道:“我也有些想去逛逛。”
一旁三人停止讨論,扶清率先回道:“既如此,那我們便出去轉轉,我雖在江府待了許久,也未曾好生逛過清源縣。”
“嗯…順便再觀察百姓們是否還有異樣。”李有崖說道。
榮青默不作聲,憋着個嘴,誰想和他一起逛了。
清源縣白日裡,兩岸繁華,四處喧嚣,這副熱鬧的樣子,任誰來看了,都覺得晚上那副鬼樣子根本不會在此處發生。
榮青嘴裡不住感歎還是這道人間安甯的香火氣最能安撫人心,讓人瞧了就覺得心情舒坦。
四人一起逛了會,一個說要去香粉鋪子看看,一個又說要去街頭繼續擺攤算命。
隻剩榮青和随潮生二人一前一後,在人潮湧動的大街上不緊不慢地走着。
榮青低着頭,心裡别扭得緊,扶清和李有崖方才還在,她倒是能和他們說話解悶,可現在身邊的人是那個“刺猬嘴”。
她才不會和他說話,自找沒趣。
許是心絮紊亂,身邊人消失了片刻,榮青都未曾察覺。
待她回過神來,便是随潮生在身後輕輕扯了扯她的發帶。
榮青忍不住了,瞪圓了杏眼盯他:“這位聰明的随俠士,找我有何事?”
“吃糖嗎?”随潮生無視榮青的陰陽怪氣,遞過來一個打開的油紙包,小方塊樣兒的糖安靜地躺在裡頭等着人品嘗。
榮青微微啟唇,又把頭撇向一邊,這是找她和解來了。
也是,兩人生死一命,總不能相處得跟個仇人一般,榮青自覺肚量大,不和這人一般見識,但她又實在氣不過。
于是,榮青沒好氣道:“你這什麼糖,該不會下毒了吧。”
随潮生勾唇:“我怎麼會害自己。”
“是川蜀商人賣的,叫做叮叮糖,我瞧着很是新奇。”他又往前遞了遞,“吃不吃?”
榮青撚起一顆放進嘴裡,這糖外面裹着一層豆粉,入嘴時豆粉的香氣充盈在嘴裡,十分清甜,細細一嚼,又有芝麻和麥芽的香味回甘。
味道不甜,但足夠讓少女心間陰霾散開。
她心想,好吧,暫且原諒他吧。
又是一個翌日清晨。
這江府門前又綿延至河岸對面,平日裡本就熱鬧非凡的街上,此刻更是被人潮淹沒得水洩不通。
到底是清源縣的大戶人家,這江老爺還真是德高望重,居然能招來這麼多縣民。
“各位稍安勿躁,方才我已将近日來花神廟發生的事全數告訴大家,大家不必驚慌,這花妖已被三位俠士收複誅之。”江老爺站在府門外說着,他頓了頓,歎口氣,“若非小女機警,隻怕是老朽也葬身在那花妖腹中,隻可惜,死去的人…”
許是這些話讓縣民們有些承受不住,大多沉默了會兒後,便有哭泣聲從人群裡彌漫開來。
對他們來說,這是一場無妄之災。
他們又有何錯呢,隻是抱着最樸素的心思向神明禱告。
一願秋收豐盛,二願兒女皆安,三願養生喪死無憾。
榮青鼻頭有些發酸,眼眶漸漸紅潤起來,這一刻她突然體會到,師父當時向村民們揭露真相的心情。
“各位老鄉,現下花妖已除,花神廟中再無危害,清源泉邊的罂離花也随花妖湮滅而消失,清源縣會逐步恢複到以前安甯。”李有崖站出來說。
“以前,還能回到以前嗎?今日早上起來,便見我兒奄奄一息,七竅出血,躺在我懷裡就這麼沒了生息,回不來了,我兒的命回不來了啊!”人群中有婦人憾哭。
“我們做錯了什麼,做錯了什麼!要我說,花神廟當初就不該建!你們非得信外頭那群不知來路的人。”有人在人群大喊,“依我看,砸了花神廟,而這三個人怕也是騙子!專門來索我們的命。”
眼見縣民們群情激憤,情況有些按耐不住。
扶清化身的江幼瑩站了出來,她安撫道:“各位,我知大家此刻心中悲憤難耐,但幼瑩是整場劫難的親曆者,若非三位俠士出手相助,清源縣在花妖異香的操控下,遲早變成一座死城。”
“清源縣所遭遇的這場劫難,并非我們的過錯,花妖吸食凡人精魄助長修為,必定遭天道所除,蒼天有眼,才會讓三位俠士來到此處,解救我們。”
扶清說完,縣民們情緒稍稍緩和下來。
“若是花神在天有靈,也不願見這場劫難降臨在清源縣中,花神廟沒了神明照拂,罂離花妖也不會鑽了這個空子,占了神廟。”榮青想到先前腦海裡神秘的話語,接過扶清的話說。
江老爺補充說着:“李道長已經在清源泉裡施了法,各位取泉水飲用,假以時日,這花毒便會在體内消散了。”
縣民情緒被安撫下來後,江老爺又做出了一番捐助錢财的善舉。
熙熙攘攘的人群抹着眼淚四散遠去。
此事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