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耽誤太久,便決定連夜趕路,反正距離蒼山縣已經很近了,馬兒的狀态很好,能走完這一程。
董二郎從酒肆出來時周圍已經徹底沒了日光,好在今夜有月色,勉強能照明。
這條路走過百遍,哪怕閉着眼睛也能回到家中。
董二郎提着酒,美滋滋地哼着曲,心裡惦記着阿娘切好的一盤肉。
月色如水,有樹影在夜色下輕輕搖曳。
左前方是一處高地,那底下是一汪水池。
董二郎忽地頓住腳步,他看見那處高地上有個人影正一蹦一蹦,雙手平直前伸,宛如僵屍行路。
他根本不信城裡鬧僵屍的傳聞,他使勁揉了揉眼睛,再次定睛一看。
那個人影還在跳,一蹦一蹦,身子僵硬,甚至有點搖晃。
月色下,董二郎看得很清楚。
他瞪大了眼睛,雙腿發軟,無論往哪一邊都挪動不了一步,他吓得四肢僵硬。
猛然,僵屍側頭看向他。
董二郎大叫一聲,雙腿終于能動了,搏命朝家中跑去。
他剛跑出沒多遠,後方便隐約傳來“咕咚”一聲,仿佛什麼東西落水了。
蘭陵酒沒喝上,董二郎跑回家後便暈死過去,高燒不退。
池楚浠連夜趕路,直到天快亮時才歇息了一會兒。
找地方吃了一碗餺飥後,她才準備去自己從前的家看看,也不知那棟老房子如今還在不在。
蒼山縣不足兩千戶,位置偏遠,少數過往商隊為本地帶來了一些收益。
兩年未回,池楚浠并沒覺得這裡有多大變化,似乎一切還和從前一樣。
她給馬兒買了些糧草,給它喝了水。
許是有好些天沒下雨了,即使輕輕走路,泥路上也能揚起不少塵土。
池楚浠迎面撞見了一具屍體,那具屍體放在一張木闆上,由兩個男人擡着,屍體身上蓋了張草席。
“真是倒黴,怎麼就失足落水了,昨日我還看見他在那兒念詩來着。”其中一個擡屍人道。
另一擡屍人給池楚浠使眼色,見她不為所動便直接道:“小娘子靠邊站一站,一大早别盯着這東西。”
“小娘子膽兒真大。”
兩人擡着屍體從池楚浠身旁經過,屍體的一隻手臂從草席中滑了出來,指尖擦過池楚浠的衣料。
“等等。”池楚浠忽地道。
“他不是失足落水而亡。”
“你說什麼?”兩個擡屍人齊刷刷看向池楚浠。
池楚浠掀開屍體上的草席,腹部有些許鼓脹。
“屍身可是從深水區撈出?”她問。
一擡屍人道:“屍體不是我們撈的,不清楚,小娘子你是什麼人,不是蒼山縣的吧,以前好像沒見過你。”
女大十八變,蒼山本地人認不出池楚浠在情理之中。
她道:“屍身雙手不握拳,腳部隻是略腫,并不發白起皺,他不是失足落水,而是死後才落入水中,不排除被謀殺的可能性,二位郎君應把屍身擡去公廨。”
兩位擡屍人互相看了一眼。
池楚浠牽着馬兒走了。
一棟破舊的小院前,池楚浠在那兒站了良久。
從前的家還在,隻是早已破敗不堪,她不敢推開門,無法想象裡面該是一副什麼景象。
蒼山縣公廨
羅家人守在這裡要說法。
縣尉剛檢查完屍體,一臉無奈地對羅家人道:“你們說他還能是怎麼死的,這也不像被人打死的,身上找不到一處緻命傷。”
縣尉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樣攤攤手,“還想讓我怎麼查,要不你們告禦狀去。”
羅家老婦跪坐在地上哭泣,“我孫兒就這樣白白被人殺了,連兇手都查不出……”
“孫兒啊!你好冤!”
婦人哭得縣尉頭更疼了,捂着腦袋往旁邊躲去。
縣令和主簿也一籌莫展,悄悄跟縣尉湊在了一堆,各自撫着各自的額頭。
主簿道:“不是溺死的還能是怎麼死的,已經派人去排查羅家郎君的仇家了。”
縣尉道:“說是溺死,其狀也确有疑點,根據《大晟洗冤錄記載》不像完全溺死。”
“不像完全溺死?”主簿聽糊塗了,“溺死還能溺一半的?你這說的什麼話。”
縣令歎了口氣,“先排查。”
羅家男人突然道:“找那位小娘子來驗屍!”
縣令揉了揉腦袋上的穴位,吩咐主簿:“去查一查今日公驗名錄,把那位小娘子請來。”
不良人找到池楚浠時已經快日落西山了。
池楚浠已經大緻将小院地闆清理幹淨,勉強整理出今夜落腳的卧房。
兩個不良人是直接帶着刀闖進來的,他們并不是朝廷上正式的官差,不入朝廷編制。
“是池小娘子?”又高又壯的那位問道。
池楚浠挽着袖子拿掃帚看着他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