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要天黑了,羅家人早就離開了公廨。
溫遲招呼過來一位不良人,正是又高又壯的那位。
“小花,送池娘子回去。”
池楚浠快速擺擺手,“不必了,我自己回。”
家中無米無菜,更沒有柴火,池楚浠打算回去的路上順便把晚飯吃了。
剛一走到街上,就看見各個店鋪匆忙關門,大家争前恐後,生怕晚了一步。
見這架勢,池楚浠索性跑起來,用最快的速度沖到一家賣面點的攤位前。
“老丈,我要一碗面!”她氣喘籲籲。
“不賣了不賣了,要吃面自己回家煮去。”老丈說完,“砰”的一聲把門關死。
池楚浠愣在原地,四下一看,全都關門了。
蒼山縣到底有什麼僵屍,竟這樣民心惶惶。
收拾了一天屋子,又被不良人拉到公廨,如今連晚飯都沒得吃。
蒼山縣果然還是和從前一樣,對她一點也不友好。
溫遲剛到家沒多久,他娘子便追着問:“楚浠回來了,你為何不叫她過來,許久未見,吃頓飯不行嗎?”
溫遲悶悶地歎了口氣,“兩年前就與你說過,不要再和池家扯上關系,還請回來吃什麼飯,我隻希望她這次回來别給我惹麻煩就好。”
靳娘子瞬間也陰郁起來,“事情都過去兩年了,若當年池主簿真有事現在早就鬧翻了,楚浠還活着,那不正說明沒什麼事嘛,池主簿的死隻是個意外。”
溫遲:“但願吧。”
池楚浠弄了根魚竿,提了個簍子去釣魚,如果運氣好今晚還能做一頓魚湯。
她提着魚簍從河岸上下來,一個老丈就提着魚簍從岸邊上去,兩人剛好遇上。
老丈用驚疑地眼神看着池楚浠,先是被吓了一跳,反應過來後才松了口氣,“小娘子這個時辰來釣魚?”
池楚浠笑笑,“是啊,家裡揭不開鍋了。”
老丈的眼神轉為同情,伸手就從自己的魚簍裡抓了條魚塞過來,“給,快回去吧,太陽落山了,夜裡不太平,快回去。”
老丈接連塞了三條大魚到池楚浠的簍子裡,動作很麻利,他塞完魚就趕緊走了。
“多謝老丈!”池楚浠大聲道謝。
“快回吧。”老丈走遠了還不忘再提醒一句。
池楚浠的魚竿沒派上用場,她都不知道自己做的這根魚竿能不能釣上來魚。
她就在河邊撿了些柴火往家裡抱去。
夜色漸深,路上除了她再無行人。
池楚浠往身後看了一眼,黑漆漆,空蕩蕩的,仿佛有什麼東西在身後跟着,總讓人心裡發怵。
她不信有僵屍,人死了隻會逐漸腐爛,若是因為某種原因屍身長期不腐,那他也隻是一具屍體,不可能跳起來害人。
蒼山縣裡的百姓都信僵屍,這很詭異,除非有許多人親眼見過。
池楚浠走在回家的路上,夜晚氣溫驟降,她怕冷,不免加快了腳步。
池家老宅坐落的位置沒太多人氣,周圍隻有零零散散幾戶人家,這會兒隔壁那幾戶人家都把門窗關死了,隐約能看見從窗戶紙上透出來的微光。
前方街道的拐彎處,一個黑乎乎的影子在原地蹦跶了幾下。
借着月色,池楚浠看見了那個影子,當下腳步就僵住。
人影一蹦一跳地走入了街道的拐彎處。
池楚浠回過神來,抱着柴火追了幾步,頓時看見一個正常行走的人影從那處經過,就跟在僵屍人影身後。
是人。
池楚浠沒有再追上去,看那身形應當是個男人,貿然追上去自己恐怕不是他的對手。
半夜三更,裝神弄鬼,盡管前面那個身影的确像僵屍,但後面終歸跟了一個人,一定是跟人有關,而不是鬼神之事。
池楚浠悄然撤退,走小道回了自己家。
一人一僵屍同時出現,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池楚浠自己在家裡煮魚吃,她弱女子一個,沒有辦法第一時間沖上去查探。
這是公廨應該做的事,可公廨裡的人都被所謂的僵屍吓得不敢出門,更何談半夜出來探查。
正街上,每家每戶都把門窗封死了,一戶房子裡若是有兩三個身強體壯的男人,那麼那戶人家膽子就大些,這會兒還亮着燭火。
家裡沒有男人,或者膽子小一些的人早已熄燈睡了,秉着一副隻要睡着了僵屍就找不到的态度麻痹自己。
“容九娘子屋裡還不熄燈呢。”對面樓的婦人在窗口瞧見了,對自己的夫君說。
“你管她,她向來燈亮到半夜。”
婦人陰陽怪氣地掃了一眼夫君,“你是不是夜夜留意着她,連她家的燭火亮半宿都一清二楚。”
男人“嘁”了一聲,無語地鑽進被窩。
“容九娘子是蒼山最漂亮的小娘子,你說一句惦記她我能把你怎麼着,又不止你一個人惦記她。”
對面的房子是一處矮樓,那屋裡隻住着容九娘子一人,獨自居住的人都不敢亮燈,唯獨她剛換上一支新燭。
容九娘今日穿得很素,頭未戴花,不施任何粉黛。
她局促地坐在屋中,仿佛在等什麼人,但眼神裡又流露出一絲厭惡。
終于,她憤憤地踢了一腳桌子腿。
她家不僅亮着燈,連門也沒鎖。
吱吱一聲,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九娘。”男人興緻勃勃地鑽進了屋,反手把門鎖上。
容九娘起身看着他,盡量收起眼底的那絲嫌惡,“你能不能不要來了。”
男人湊到容九娘跟前笑笑,“等我攢夠了錢,我就找媒婆跟你提親。”
容九娘不喜,但卻不敢說,憋了許久,喉嚨裡就嗯了一聲。
她不喜歡男人身上那股屍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