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求求你救救她。”
越皎是被一陣哭喊聲吵醒的。
她眼睛剛眯開一條縫兒,就迷迷糊糊看到一個婦人站在她身側不遠處,哭得梨花帶雨。
“我就這麼一個女兒,她才剛滿十九歲,未來的路還長着,不能就這樣沒了呀!”
眼前光景慢慢清明起來。
婦人對面站着一個粗布麻衣的老頭,手上提着個木箱,看裝扮,像是個鄉野大夫。
“晏娘子,扶搖她已經救不活了,你節哀。”
聞言,被喚作晏娘子的女人再也支撐不住,癱倒在地。
老頭見狀歎息一聲,搖搖頭走了。
越皎躺在地上,看着女人哭得撕心裂肺。
晏娘子扯着嗓子,嚎聲一聲大過一聲,越皎被她吵得頭昏腦漲,顫顫巍巍擡起身側的手,提醒道:“那個……我還沒死透。”
嚎喪可以晚一點。
晏娘子哭得正專心,絲毫沒有聽到一旁的動靜,更沒注意到已經“咽氣”了的女兒此時睜開了眼睛。
“我說……”越皎半撐着身體坐了起來,揚聲道:“我還沒死呢。”
本來還哭得撕心裂肺的人猝不及防聽到這聲音,頓了一下,擡起頭,正好和半坐起來的越皎四目相對。
晏娘子:“!!!”
她驚恐地瞪大眼睛,蹬着腿拼命往後挪,也是這一眼,越皎看清了她的面容。
那是一名極為貌美的女人,年紀約莫四十歲左右,即使臉上挂滿了淚痕也完全遮擋不住她的美豔。
那頭的晏娘子挪了兩步就停下了下來,她止住哭聲,眼神呆滞地看着自己死而複生的女兒,歪着頭試探道:“搖兒。”
越皎陌生地望着她。
片刻後,晏娘子終于反應過來,撲騰到越皎面前,将她死死抱住:“我的搖兒啊,還好你沒事兒,真的吓死為娘了。”
越皎一動不動,任由她抱着,心裡默默歎了口氣。
她不是什麼搖兒,更不認識眼前這個婦人,半個時辰前,她還是山間的一抹孤魂。
直到現在,越皎都不敢相信,她竟然是生活在話本裡的人物。
越皎自認她這一生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可偏偏老天爺對她就是如此不公,她剛一出生,母親就死了,沒過幾年父親也跟着病故,小小年紀的她成了無家可歸的孤兒,整日靠人施舍度日,日子雖過的艱難,但好在不餓肚子。
十二歲時,越皎機緣巧合拜入一個修仙世家。
彼時世人推崇修仙問道,能進入世家宗門可是需要莫大的機緣,越皎以為自己是苦日子終于要到頭了,卻不曾想,到了宗門,隻成了一個得不到教習的外門弟子,整日不是做飯,就是替師兄師姐們浣衣,做的全是一些下人做的粗話。
一場宗門大比,越皎好不容易在玄門百家面前出了個風頭,卻又在決賽之前,被宗門長老勸退,讓她将比賽名額讓給宗主之女。
越皎至今還記得那長老說的話:“你不過是個外門弟子,奪不奪魁不重要,少主可是我們宗門未來的宗主,要是她在此番大比出盡風頭,日後,我宗必定一舉成名,成為各大宗門之首。”
越皎聽完隻覺惡心的想吐,原來所謂的宗門大比,比的不是弟子的能力,而是家世。
她無可奈何地退出了比賽,而那位代替她的宗主之女修為極低,最後卻還是一舉奪魁,名震天下。此後更是一帆風順,扶搖直上。
一開始,越皎還不明白,明明一個什麼都不會的人為什麼總能事事順利,而她,苦心修煉多年,卻一直不得重用。人家經曆幾次險境都能輕松化險為夷,而她不過是吃飯時太過着急,就被一個饅頭草率噎死。
直到死後,她才終于弄清楚真相。
原來,她一直生活在一個話本子裡,順風順水的宗主之女,是女主。而她,不過是這場戲裡的炮灰,女主擁有主角光環,自然怎麼都死不了,而炮灰命比紙薄,能讓她活到二十一歲才去世已經是寫書人對她最大的恩賜了。
越皎不甘心被這樣區别對待,死後陰魂不散,在世間飄蕩了十年。然而就在剛才,她眼前突然閃過一道白光,再睜眼,她就成了越扶搖。
晏娘子還死死将她抱着,越皎無父無母,從來沒收到過什麼親情的關愛,她一時間有些恍惚,不知該作何回應。
她有些慶幸,幸好有機會再活一次,還能遇到一個心疼她的母親,想必這次她一定能得到曾經從未有過的關愛。
然而還不等她高興太久,“啪”的一聲巴掌聲,打破了越皎的幻想。
臉頰傳來火/辣辣地疼痛,越皎被打的偏過了頭,接踵而來得是女人的謾罵:“越扶搖,你現在真是大了,長本事了,為了個男人,竟然去投河,這麼想死,怎麼不死遠一點,非等人看見把你撈起來。”
晏娘子說着站起了身,一把将坐在地上的越皎拽了起來,死死揪住她的耳朵:“跟我回去,看老娘怎麼收拾你。”
一路上,越皎低着頭走在晏娘子身後。
晏娘子邊走邊罵,從她的三言兩句間,越皎弄清了原主身份。
原主叫越扶搖,是這眼前女人的養女,母女倆七年前才來到了這個名為銀杏村的地方生活。
越扶搖性格懦弱,平時不善言辭,整個銀杏村,隻有一個叫佟玉竹的同齡女子與她關系較為親密。然而這佟玉竹也不是什麼真心實意的好人,她表面把越扶搖當姐妹,背地裡卻搶了她的未婚夫。
從晏娘子的口中得知,越扶搖的未婚夫名叫胡定生,來自當地一個較為富饒的郁山鎮,他本人也是一個剛中了舉的讀書人,明年還将去京城參加會試。即使來年春闱落榜,光是舉人的身份,也能讓他回鄉做個小官,再不濟他還家境富裕,隻要嫁過去,必定吃穿不愁。
也正因失了這麼好的未婚夫,越扶搖心裡才氣不過,選擇在佟玉竹大婚的今日,投了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