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到了後半段,白石芽衣有點無聊,便獨自一人在外面閑逛。
大火燒毀的房屋已經用黃線圍了起來,禁止靠近。白石芽衣拐道去後院,卻不料被富江堵在了半路。
黑發少年伫立在樹下,整個人融在了陰影當中,看上去難以捉摸。
一開始白石芽衣根本沒能發現對方,直到她差點越過對方離開,才聽見他的聲音陰恻恻地從後方傳來。
他喊了她一聲:“白石芽衣。”
白石芽衣被吓得差點原地彈起,回頭一看是富江,才松了一口氣,“吓死了,你怎麼躲在這裡?”
然而少年沒有回答她的話,隻是看着她,質問道:“你剛才在回避我的視線。”
黑眸眼底,隐隐約約還藏了一絲幽怨的神色。
白石芽衣沒看出來,隻是耿直地回答道:“...我不想惹麻煩。”
不過她這話一出,又輪到少年繼續不高興了,之間他朝着女孩逼近。
白石芽衣下意識往後退,可沒退兩步,後背就碰上了樹幹,她退無可退了。少年逐步蠶食她的安全領域,直到兩人之間的距離變得很近很近,近到對方呼出的氣息能夠清晰地被她所感知到。
冰涼的,就好像他這個人一樣。
她沒由來地感到一陣緊張,并且開始口幹舌燥。
少年停下,語氣變得越發危險,反問:”你覺得我是個麻煩?”
白石芽衣這下哪裡還不懂,當下就解釋道:“我是說那些人是麻煩,又沒有說你,你為什麼要對号入座呢?”
“所以這還是我的錯了?“他怒極反笑,”我們之間的事情,關他們什麼事?為什麼要在意那些無聊的人的想法,還是說...其實你說喜歡我是騙我的?才會覺得這是麻煩?”
憑借着身高優勢,少年的目光自上而下,輕而易舉地能夠捕捉到她全部的表情,神态,那雙幽邃的黑眸,宛若一把利箭隻穿人心。
他說的太對了,就是因為不喜歡所以才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偷雞不成還蝕把米!
然而這可不興說......
腦轉千回之間,白石芽衣決定采取最原始的策略,那就是賣慘示弱博取同情——
“我沒騙你,我是真的喜歡你...但是我不想像淺島惠那樣,聽說她就是被其他同學霸淩才患上嚴重的心理疾病最終變成這個樣子...你也不會想自己的女朋友陷入這樣麻煩的沼澤當中無法脫身吧?”
最後她還仰頭反問道:“你難道不想保護我嗎?“
一套說辭下來簡直無懈可擊,把剛才還咄咄逼人的黑發少年都給聽愣了片刻。
白石芽衣還以為是自己的解釋說服了少年,哪料下一刻,反應過來的富江卻後退了半步,竟然哈哈大笑了起來。
少年笑的開懷又張揚,眼角似乎還閃爍因為大笑而溢出的淚光,嘴裡反複低聲咀嚼着‘保護’二字,仿佛是什麼從未接觸過的新鮮字眼。
可不就是新鮮,這是第一次聽見,有人希望他來保護些什麼。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潔白無暇,宛若全世界最優秀的雕塑家精心雕刻的作品,沒有人知道這雙手上曾經遭受過的一切——鞭傷、刀殺、燒傷...各種各樣,但最後都會歸于虛無。
這雙手,從未保護過任何人和事物,甚至絕大部分時候,他連自己都沒辦法保護。
可她卻說想要他來保護她。
川上富江...保護...白石芽衣。
保護芽衣。
“你說的對,我當然…想保護你。”
他收斂住臉上的笑,又變回那冷清難以接近的模樣,隻是表情多了一些難以察覺的認真,他鄭重其事重複道,
“芽衣,我會保護你的。”
少女沒能察覺少年神色微妙的變化,也不清楚這承諾背後的沉重和可怕之處,她正做賊心虛,又暗自慶幸自己又渡過一劫。
哪料下一刻,少年卻一把将她拉到樹的後面,伏在她耳後邊低聲道:“芽衣,看好了,這就是我第一次保護你。”
以後還會有很多很多次。
他會保護她的。
想到這裡,少年悄然勾起了嘴角,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奇的遊戲似的,樂在其中。
白石芽衣不明所以,正準備開口詢問,少年卻不動聲色給她比了個噓聲的手勢,視線越過她看向前方。
一個穿着黑色連衣裙的女人走了過來,對方表情因為過度興奮而扭曲變形,在無人的小路上上蹿下跳,似乎在捕捉着什麼東西東西似的,然而周圍什麼都沒有。
那人忽而撲倒在地上,下一刻她好像抓到了什麼似的,竟然抓着空氣啃咬起來。
片刻後,她忽然停下動作,若有所思地看向了白石芽衣和富江隐藏的位置。
看清那女人的樣子時,白石芽衣驚得呼吸一滞。
隻見對方的五官中緩緩流出鮮血,不是别人正是剛才一直盯着她看的奇怪又漂亮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