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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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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十點十分。

驚夢酒吧準時迎來了一位來勢洶洶的客人,

小臂上随意挽着咖色的長風衣,大到誇張的黑色單肩垮包,蔫搭搭的橙發馬尾垂在腦後,有着灰藍色眼睛的來客氣勢唬人地一屁股坐在吧台前,

“勞駕,一杯【自由車站】!”

像是回到自己家裡一樣自在随意,她将脖子上的記者工作證扯下來,卷吧卷吧繞成一團扔進挎包裡,然後順手将這包與大衣一股腦扔在一旁的沙發上。

和每一個痛苦掙紮的社畜一樣,在工作日結束的那一刻,她的靈魂終于得以喘息。綁住腦後馬尾辮的鮮亮紅發帶被這位記者小姐暢快地一把扯散,她偏頭,目光掠過吧台後默不作聲點煙的無良調酒師,

“——騙子治安官,收起你打量的眼神,今天怎麼是你在這?舒翁呢?”

“晚上好,大忙人芬夏小姐,就這麼介意我這可憐的老狗在這裡發展一下業餘愛好麼?舒翁有事,按道理她應該給你留了言,但很顯然,某位膽大心也大的小姐壓根沒有留意。”

記者小姐芬夏吃癟,啧聲,打開手機查看了那條信息,卻如他所言,舒翁下午四點就發過消息了,說是這周末家裡有事,酒館就交給她和加拉赫了,但她錯過了這消息。

讓她想想自己當時在幹什麼?

嗯,在修改卑鄙無恥的組長打回來第五遍的花邊新聞文文稿。

給舒翁發消息報完平安,她長長舒了一口氣,一把撐在桌上,

“我跟你說——家族早晚會完蛋!”

吧台後自稱老狗的調飲師敷衍地點點頭,不急不緩地準備起這人點的酒品,在她攻擊力為負的抨擊聲中,慢條斯理準備起來,

“…這樣是不道德也不正義的行為,不應該是這樣的…這裡可是夢想之地匹諾康尼啊……還有那個克勞德,也是個混子!【新星茶話會】版塊交給他試水,他就完全在水裡遊泳!真就一點活不幹,呵!走着瞧,我已經錄了整整三天的工作視頻了!他幹了多少,我催了多少遍,全部錄進去了!到時候他可别想冒領功勞!”

此人聒噪得正如其名字來由,芬夏,Finch,一種雀類,毛色豐富多彩,群居,鳴叫頻繁。

耳邊喋喋不休的聲音驟然打住,橙發女人偏頭,充滿威脅意味地眯起眼睛,

“——我知道你有在腹诽我,騙子治安官。”

嗯,還很靈敏多疑。

“你說是那就是吧,芬夏小姐。出于人道主義,我還是建議你稍微打聽一下那位克勞德先生的全名,再考慮要不要這麼做。”

芬夏皺起眉頭,

“等會,克勞德難不成也是個關系戶?!整個報社的關系戶怎麼全讓我給撞見了……”

不計前嫌的兼職治安官指點迷津,

“據我所知,是苜蓿草某位旁支的養子呢。”

他輕叩玻璃杯,示意詢問這人要不要加冰,

“加冰,加到飽和,我得醒醒神——我恨關系戶,秃頭組長天天往我這塞一些鍍金戶,不就是欺負我身後空無一人,欺負我是個外地佬人生地不熟嗎!不行,不聊這些了,我來之不易的周末總算到了,怎麼張口還聊這些晦氣事情。”

冰塊導入杯中,手法娴熟流暢得像某種舞蹈,在芬夏吐槽完放空大腦的時候,一杯有着明黃色與新綠色漂亮分層的調飲呈上了桌台,

“請用,【自由車站】,希望這杯酒能撫平你工作殘留的疲憊。”

“啊,多謝。”

麻木地點頭,她端起面前這杯超甜、超清爽的酒,開始悶頭喝酒。

這時,酒館的人慢慢多起來了,

借着美夢特調的名頭,調飲師從糖漿與蘇樂達的曆史講起,向客人解釋搖晃的時間與成品風味的關聯,再後來,是特調的香氣與一個人性格的适配程度,如何掌握搭配成分的秘訣…周遭的臉沉沒在黑暗裡,調飲師傾聽着或悲傷或喜悅的絮語,在觥籌交錯中冷眼看着衆人的心。

而此時的記者小姐呢?

他的餘光瞥過伏在台前奮筆疾書的芬夏,

老樣子,在忙她自己的副業。

哦,不對,記者小姐向來把這份妥協于世俗(沒錢)才争取到工作稱之為副業。依她之見,這份幹得有聲有色的憋屈體面工作,隻是謀生的手段,算不得她的人生事業。

她的主業還是寫小說,當編劇,設計各類人物角色,人生目标是能夠看到自己的小說拍成電影上大熒幕或者榮登匹諾康尼大劇院。

不修邊幅的調飲師體貼地往這人身旁擺好三兩杯她常喝的酒,如今的匹諾康尼已經很難看見這麼純粹的逐夢客了,簡直和活在幾個琥珀紀之前的老家夥一樣。

目光炯炯,埋頭苦寫,抓耳撓腮,還時不時來兩口手邊的酒,鋼筆杆子停停又走走,牆上的鐘表走了一圈又一圈。

不知何時,驚夢酒吧已經隻剩下桌邊這位一言不發的芬夏小姐了。

調飲師擦拭着燈光下閃閃發光的玻璃杯,白蘭地杯,平底杯,香槟杯,馬提尼杯……他擦拭這些形态各異的酒杯,就如擦拭一個個截然不同的靈魂。

不出意料的,芬夏早已喝得面頰酡紅,但神智依舊清醒極了,隻是有些許酒精刺激下的興奮罷了。

“馬上就要打烊了,沉浸在美夢中可不行,送你一程?正好我也該下班了。”

“嗯?已經這麼晚了,那行。我收拾東西,就走。”

調飲師靠在吧台前,俯身攏住打火機騰起的火苗,煙草的氣息彌漫開來,

收拾好東西的記者小姐與酒吧的美夢劇團一一道别,然後沖他點點頭,

“呼——下班下班。”

“下班,好詞啊,聽着就有盼頭。”

淩晨的白日夢酒店是荒唐夜夢殘留的露水,靜悄悄的,耳邊隻有芬夏裙擺窸窣的擺動聲,

“有時候我在想,模糊了夢境與現實的邊界,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她突然開口,治安官早有預料,及時獻上來自老熟人的戲谑,

“怎麼說來着?人在深夜就會變得哲思而情感豐富。”

“所以我從來隻在夜晚寫東西。”

據他觀察,握筆杆子的人大多都有那麼一點傲氣在,雖然沒什麼用,但至少極大拉高了這個物欲橫流時代的自尊心平均值。

“沒辦法啊,白天忙着讨生活呢,就隻能夜裡加倍做回自己咯。”

“也是。啧啧,好在我已經是條不再講究體面尊嚴的老狗了,倒是可以全天候做自己,想擺爛就擺爛,想差遣下屬就差遣下屬。”

但記者小姐停下了腳步,目光落在他身上,

“好吧,這麼說有些奇怪,但我還是想問,你是不是一直有在等待某個人?不報期望的那種。”

這是什麼?握筆杆子特有的敏銳?

治安官的表情依舊平淡得無懈可擊,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唉,這可是你自己說過的,文人戲多。”

男人搖搖頭,轉身向前走,一副要把她甩開的模樣,

“我很認真的在聊心呢!”

芬夏大步趕上,翻了個白眼,

“算了算了,等舒翁回來我和她聊去。”

有搭沒搭的聊着,然後分别在酒店回廊的交叉口,治安官在道别前向她抛出一個沒頭沒腦的問題,

“芬夏,你為什麼會喜歡【自由車站】?”

她從包中取出啃完一半的巧克力,在男人皺眉苦臉的注視下,惡狠狠啃下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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