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舒翁過生日的時候已經是隆冬了。匹諾康尼的冬天因為有宇宙級的财力支持,并不會讓人感到寒冷,甚至是在街頭漫步都會感到溫暖過頭,進而微微發汗。
啧,奢侈的資本家。
芬夏為舒翁準備了定制的全套調飲工具和一些自己做的黃油曲奇,在現實的出租房内,注視她吹滅蠟燭,一起等待十二點的鐘聲敲響,
“生日快樂,舒翁。”
金發天環族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說不定我其實早就過完生日了,這個祝福來晚了哦。”
這家夥就仗着自己是被領養的,誰也不知道她真正的出生日(包括她自己呢),每年都亂改生日日期,去年她說要在春天過生日,今年就變成了冬日新年那一天,說是要在生日的時候看到初雪。
但芬夏就很保守了,她還是挺喜歡在固定日子幹固定的事情,秋天過生日還是很不錯的。栗子楓糖蛋糕滋味極好,橘子水果蛋糕也不賴,當然,巧克力才是她的心頭好,首選嘛。
秋天剛到來的時候除了之前說過的新款特調,騙子治安官還請了她一杯改良版“老夥計”——融入了夢境情緒的【自由車站】。說實話,芬夏覺得從外觀上來看,這杯酒變化不算太大,無非是色澤沒有那麼濃郁了,飾物換成了騙子治安官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匹諾康尼大劇院微縮浮雕。
好吧,嘗起來還是有些不同的,分層的那一段更為順滑自然,上下層兩端的滋味後勁更大了。
在那之後不久便是她的生日,芬夏短暫猶豫了片刻,還是選擇發送消息詢問那家夥選橘子蛋糕還是栗子楓糖蛋糕,事實上,這樣旁敲側擊的詢問這幾年發生了許多次,生日、特殊的節日還有慶典活動,但大多數時候芬夏無功而返。
他不回消息,直到她和往常一樣來到驚夢酒吧,锲而不舍地當面詢問,
“我可以理解為,這是一次邀請麼?”
芬夏能直視他平靜的紅瞳,卻對即将落地的回答生出隐秘的怯意,
“是。”
但他垂下眼睑,把情緒藏得嚴嚴實實,碎發掃過潦草的眉頭,輕輕将特調推到她身前,
“提前預祝生日快樂,但很抱歉,我最近沒空,不過禮物還是會準備的。”
說謊。
每年都是這樣,開會,工作忙,有約在前,甚至是借口說自己生病了,偏偏每次都是在她發出特殊邀約時失蹤。他甚至不願意為此編織一個像模像樣的謊言,也不願意擡眸直視她的眼睛。
今日可以相約在流夢礁的夜色中漫步,明日又疏遠如點頭之交,甚至不見蹤影。
芬夏深呼吸,一口氣灌完面前那杯酒,
“我知道了,禮物不必破費了。”
勉強笑了笑,芬夏提起挎包大步離開酒吧。打那之後,或許是自知理虧,治安官已經許久未和她見面了。
現在她和舒翁靠坐在陽台的小沙發上,慢悠悠聊着無足輕重的小見聞,
“…據說今天夢中的十二時刻也會下雪。”
“畢竟是新年嘛,模拟一場歲末的夢中大雪還是挺有意思的。”
舒翁吃完最後一口蛋糕,遠處鐘樓的嗡鳴一下接一下激蕩在空中,
“待會去驚夢酒吧嗎?司令、小星星還有淑女他們也做了蛋糕哦。”
芬夏遲疑了一會,還是答應了,
“好,但我會晚一點去,我在黃金的時刻訂了一些新年禮物,還放在店裡等我去哪。”
“我先替他們謝過你了。”她頓了頓,笑着道,“芬夏也長成可靠的大人了呢。”
“你是說我之前不靠譜嗎?”
變成威脅的語氣了呢,舒翁故作心虛模樣移開視線,
“哈哈,沒有這個意思啦。”
芬夏暫且放過這個糊弄她的家夥,轉頭看向天空,一點清淺的笑意撫平她的眉頭,
“舒翁,你看,下雪了,祝你新年快樂以及生日快樂。”
匹諾康尼的夜空飄落鵝毛大雪,霓虹燈光閃爍着,映照雪花下落的軌迹。
“真好啊,也祝你新年快樂,明天醒來應該是遍地雪白了。”
欣賞了片刻現實中的雪景,她倆相繼離開去往白日夢酒店的入夢池。
夢中的雪景似乎和現實中并無太大差别,這群有錢的家夥為了拟真居然連冬天的寒冷也完美複現在夢中。
芬夏推開店鋪的大門,懷裡抱着一大袋送給驚夢酒吧小家夥們的禮物。街邊櫥窗明淨,纖塵不染,精緻美觀的商品競相入目,似乎在這裡,一切都可以明碼标價向人兜售。
門鈴清脆響起,街面鋪上淺薄的一層雪花,短靴踩上去嘎吱作響,滿世界銀裝素裹,她仰起頭,朝夜空呼出白色的霧,
“新年快樂,有我的那份禮物嗎?”
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芬夏的嘴角揚起又落下,最後選擇裝作沒聽見,擡腿繼續向前走,但那道煩人聲音的煩人主人就這麼不緊不急綴在她身後,
“嘎吱—嘎吱—嘎吱”
雪花飄落在她的橙發上,還有毛絨絨的帽檐,漂亮的紅發帶,輕盈剔透,一切仿佛是擺在櫥窗裡的水晶球那樣,
她走在匹諾康尼新年的夢中,又像走在水晶球裡大雪紛飛的街道上。
獵犬的目光緊随雪地上的腳印,他想,如果沒有他的那份禮物也沒關系,畢竟他總是拒絕,總是沉默,總是逃避。
芬夏幾乎是疾走到快要跑起來了,行過拐角,不依不饒地直奔路邊的電話亭,一頭鑽進去。
她猛地回頭看向電話亭外,但鋪上白色糖霜般的街道空無一人。不知道為什麼,翻湧在心頭的莫名情緒頓時冷卻下來,但突然,什麼聲音響起在身後,
“咚咚”
騙子治安官叩指輕敲電話亭的玻璃窗格,
“打電話給誰呢?”
酒紅色的眼瞳似笑非笑,亮晶晶的雪花落在他蓬松淩亂的發梢,領結還是愛搭不理的半挂着,另一隻手還插在口袋裡,十足的混蛋模樣。
芬夏氣笑了,依舊不回話,仿佛壓根沒看見這個人,她按下電話按鍵,耳邊忙音響起的同時,電話亭外某個家夥的手機鈴聲也跟着響了起來。
加拉赫注視着電話亭中闆着臉的芬夏,接通了電話,
“喂,新年快樂,芬夏小姐。”
她聽到這人故作輕松的語氣,不由攥緊了手心的電話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