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在電台工作室窗台的丁香花發芽之前，飓風席卷了整個匹諾康尼，芬夏拖着昏昏沉沉的大腦從床上爬起來，隻收到上司加班加點發來的催促開工的消息，言簡意赅，

【橡木家系内亂，諧樂大典延期】

芬夏皺起眉頭，她記得自己似乎做了一個悲傷的夢，最後是一道鋪天蓋地的紅光震碎了一切。但夢醒落雪無痕，她什麼也不記得了。

心裡莫名不太安甯，所以她向舒翁發了消息問平安，猶豫片刻又向那家夥發了信息，

【夢裡發生什麼了嗎？我感覺不太對勁，你現在在哪？】

礙眼的小字浮現在屏幕上，

“對方目前無法接收消息”

芬夏有預感，橡木家系的内亂應當與夢境的異常有關，但家族表示一切正常，芬夏隻好按耐下心底的不安，照樣滾去上班。夢裡不僅僅是酒店裡呈現一副收到嚴重損壞的模樣，某些街道上都出現了物品變回憶泡的現象。環顧四周，到處都是隐夜鸫家系調來的築夢師們，街上奔波着獵犬家系的成員。

“嗡嗡”

她的手機在口袋裡震動，狼狽地站在行人匆匆的街道，櫥窗上倒映着茫然無措的身影，她收到了誰發來的定時消息，

加拉赫：【抱歉，改主意了，餞别還是算了，留了一杯酒在老地方，别總在夜裡喝太多，芬夏小姐】

早該知道了不是麼，說謊不打草稿的家夥，可她又能以什麼身份來對他的決定表示不滿呢？

一個關系不錯的酒友？合作過的冒事記者？姑且熟悉的過客？

所以果然一開始就不應該靠近彼此吧，胡亂的開頭，潦草倉促的結尾，不如各自行各自的路，永不相交。

手機鈴聲響起，接通後是舒翁的聲音，

“芬夏……工作忙完後來驚夢酒吧好嗎？”

她沒有問理由，也沒有猶豫，輕輕嗯一聲，應下了。

報社裡忙得像是塞滿了全銀河幾十年份花邊消息的郵箱，通訊鈴聲，低聲咒罵，後台數據失控的警告聲，隔着什麼看不清的膜傳入她的腦子裡。

“芬夏，埃文那邊還缺個人，交給你了！”

同事匆匆塞給她一大疊文件，随即奔赴工位繼續苦戰，芬夏慢半拍反應過來，

“…好的。”

她覺得有些說不出的感覺在心口發酵，全匹諾康尼的消息彙聚在這裡，繁忙的工作短暫阻隔她心底不切實際的念頭。

最後其實一如往常，隻是今天忙到了淩晨，還算不錯，居然沒通宵。

放空大腦走出報社，手機屏幕停留在對話界面，一條又一條提示接二連三跳出，

【對方目前無法接收消息】

如果隻是長期外派或者辭職，為什麼聯系不上？要是手機壞了也可以在路邊電話亭打過來報個信，為什麼沒有音信？

還是說，

他并不想收到自己的消息。

芬夏走進了驚夢酒吧，天環族身前的吧台上放着一杯酒，深遠的藍色沉浮在杯底，不知道是朝霞還是晚霞的橙黃色在酒水的上層，杯口飾以天藍瓜葉菊，孤零零稚嫩的一朵，

“這是他留給你的那杯——【漫長的告别】。”

芬夏擠出一張牽強的笑臉，

“…我就知道他會失約，畢竟是騙子治安官。”

真相總是讓人心痛，謊言反倒是最好的鎮定劑。恒久的忍耐，迷惘又苦澀的往昔，你需要奔赴隻屬于你自己的站台，默不作聲的告别是最好的禮物。

“騙子。”

酒吧裡不知什麼時候隻剩下她一人，舒翁和小心翼翼的驚夢劇團們悄悄離開了，把空間留給她。

已經是淩晨4點了，挂鐘滴答滴答，吧台上的花植靜靜舒展，

“撲通——撲通”

失衡的心跳又急又快，那聲音打亂鐘擺的節奏，幾乎要跳出她的胸膛。

她讨厭自說自話的人，如果是告别，那也應當是面對面說出口。所以，這樣不像話的告别被芬夏狠狠否決回去了。

“自以為是…全匹諾康尼最無恥的騙子……”

她會把他揪出來質問一番。

……

“我有一份委托想懇請諸位無名客接收。”

鸢尾花旗下報社的記者小姐恭恭敬敬彎腰鞠躬，誠意十足地附上了可觀的薪酬，

“這是委托具體内容，如有任何附加要求都可以直接提出。”

她遞上那份詳盡整潔的委托書，雖然涉及一大堆保險啊，定金協議啊，但通篇下來委托内容其實隻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