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諾說話的時候刻意壓低了聲音。窗外的提燈光芒在背後一閃而過，讓他整張臉籠罩在看不清的陰影中。隻有眼裡的冷光清晰可見。

仆人們并不知道書房裡來了不速之客，夜間的巡邏紀律十分松散。

男人嘗試營造一種恐怖小說裡的氛圍。

他嘴角扯出一抹懶散的笑容，像個會在故事最後一章拍着手從黑暗中走出的反派，優雅又迷人。

伊萊亞斯冷淡地點點頭，完全沒有體會到私家偵探的良苦用心，“顯而易見。除此之外，你還發現什麼了嗎？”

助手臉上就差寫一行字：有用的東西在哪？

他沒有感到害怕，反而有點疑惑：萊諾為什麼在重複一件明明已經知道的事呢？

“比如這家人是渡舟的信徒？我看見桌子上有東西。”萊諾沉吟片刻，說。

他指的是擺在一堆文件旁邊的雕像，看起來像是一朵綻放在底座上的不明花朵。花瓣又細又多，擋住了中心的花蕊。

它給人一種熟悉感。

伊萊亞斯記得渡舟之前有個勢力，在違背教堂的契約之後，那個教會也當然和其主人一樣淪落成了異端。

現在居然還能看到教會的标志，他還以為一切早就毀得幹幹淨淨了。

不過……叫啥名字來着？

萊諾神色凝重：“聖華教！”

對，就是這個名字。

萊諾：“看來是渡舟又把那群信徒聚集起來了。哇哦，我就知道他東山再起那麼快，背後肯定是有原因的，肯定不可能因為他很厲害！他才打不過伊萊亞斯。”

這的确是事實，還是從萊諾口中說出來就讓伊萊亞斯心情愉悅的事情。

渡舟雖然是五階超凡者，但并不擅長戰鬥。如果打起來的話，可能和三階超凡者的萊諾不相上下吧。

萊諾走到書桌前，戳了戳雕像，“怎麼能把這麼重要的東西到處亂擺呢！不怕有人晚上闖進來發現這裡居然是邪教信徒聚集地并舉報給巡邏隊嗎？”

一聽就知道私家偵探有這樣的想法。

伊萊亞斯指出：“你的計劃挺詳細的。”

“嘿嘿，”萊諾露出“我才沒有這麼想呢”的表情，“我沒有在說我啦。”

伊萊亞斯判斷這是口是心非。

他也來到書桌前，眯起眼睛查看上面的東西。

萊諾故意作妖刺激他：“需要我給你開燈嗎？”

“閉嘴。”

私家偵探聳聳肩，切了一聲。他臉上寫着不高興，但自以為大度地說：“行吧，你是老大聽你的。”

房間的主人顯然沒有認真收拾的習慣，那堆文件看起來整齊，但實際上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有。伊萊亞斯甚至看到了宣傳單的一角。

他給萊諾使了個眼神，叫他去翻。

萊諾略有怨言：“你叫我幹活的時候，能别用厭惡的眼神看桌上嗎？這讓我感覺自己在翻垃圾诶，我又不是什麼髒髒小浣熊。”

伊萊亞斯敷衍他，“你可以是。”

“你知道這不算好話，對吧？”

萊諾翻了翻那堆文件，找到了被咖啡弄髒的一個星期前的報紙，又找到了一張隔壁街餐廳的優惠券，還找到了西維拉的地圖。

他說：“哇哦，優惠券還在有效日期内。”

伊萊亞斯恹恹地回答：“要去自己去。”

萊諾沖他露出虎牙，故意拖長聲音說：“我也沒說要請你去——！那是你的損失，小心我下次不給你帶早餐。”

這可真是一點威懾力都沒有的威脅。

私家偵探悄悄收起優惠券，看向翻出來的另一樣東西。

西維拉這座城市不算大，但三個西維拉很大。

“最接近神的地方嗎？”伊萊亞斯記得那些超凡者是這麼稱呼第三重界的，雖然他自己不這麼認為。那個鬼地方的人特别少，而且都是不折不扣的瘋子。

萊諾挑挑眉，“居然有地圖。”

雖然手上的這張紙看起來很像店鋪裡随處可見的地圖，但他知道不是那麼一回事。就像伊萊亞斯說的，這是一份第三重界的地圖。

上面沒有東區西區南區北區之分，甚至也沒有地名，隻有幾個地标建築和用虛線劃分的區域。

私家偵探興緻勃勃，“我還不知道原來第三重界長這樣。上次去的時候我一直暈暈乎乎的，之後為了躲避追殺一直躲在廢墟裡。”

但伊萊亞斯卻不感興趣。

第三重界并不需要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