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萊亞斯之前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他習慣了打打殺殺。換句話來說，動手還需要理由嗎？

對萊諾而言，需要。

“你認真想一想，”私家偵探恨鐵不成鋼，像是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最近有沒有和其他人發生争執，就是‘雖然你覺得無所謂但對方恨死你了’的那種？”

說得倒是輕松。伊萊亞斯不會刻意去記其他人的樣貌，因為不重要。

盡管如此，他還是嘗試回憶，“沒有。”

一聽這話，偵探毫無征兆地猛拍桌子，大喊大叫：“怎麼可能呢！就你那種性格，應該有的是人恨你才對！”

瞧瞧這都什麼話。

伊萊亞斯盯着他，“你好像對我挺有意見。”

萊諾花了三秒重新恢複平靜。他坐下，擺擺手，假裝剛才什麼也沒發生，“是有一點啦。”

“不止一點吧。”

“……咳，我覺得還是得問問其他人。事先聲明，我并沒有覺得你說的話一點也不可信，這隻是為了以防萬一。”

伊萊亞斯反省了一下，難道自己看起來這麼好騙，會相信如此不走心的話？還是說萊諾在敷衍他這一方面已經超越了百分之九十九的人？

他暫時想不通，于是用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作為回答。

萊諾又重複一次：“以防萬一。”

他頓了頓，“我可是大名鼎鼎的私家偵探，絕對能找到真兇。伊萊亞斯你放心，我不會收你錢的！”

說得好像還考慮過收錢一樣。

青年幾乎要被他氣笑了，還得是萊諾，知道怎麼讓他笑。“行，我看看你怎麼做，我學習一下。”

萊諾不知道是心虛還是謙虛，讪笑着說：“那倒還是不用。”

等調酒師走過來，迎接他的是兩道來自偵探二人組的難以忽視的視線。

雖然有點疑惑，但他非常稱職地放棄了逃跑，并解釋道：“耽誤了一點時間，因為生火比較困難。”

萊諾大度地說：“下次注意。”

調酒師咬得牙齒咔咔作響，把咖啡推了過來。他在心裡安慰自己：别和神經病計較。

萊諾卻不打算放他走，“等一下！”

伊萊亞斯明白他在想什麼。

“你打算問他？”

不着調的男人眨眨眼睛，輕快地說：“試一試，又不會掉塊肉。”

“不如問我。”

雖然伊萊亞斯并不覺得這能起作用，但還是和過去數次一樣順了偵探的意。

萊諾抽空看了過來，抿唇一笑，顯得有幾分羞澀，“你實在很無聊的話，那邊的混戰還沒結束。”

明顯把人打發走呢。

伊萊亞斯沒計較這人的态度，就跟看家裡養的愛咋呼的小動物似的。

耳邊傳來私家偵探刻意壓低的聲音，他遞上金币，聲稱自己是第一次來，詢問最近是否發生什麼有趣的事。

伊萊亞斯雖然坐了下來，但還是嫌棄這裡髒兮兮那裡不幹淨。跟手撐在吧台上的萊諾比起來，他的坐姿非常端正。

雖然說要學習，但青年的注意力卻不在上面。就像是上課不聽講的學生一樣，看似認真但早已走神。

他注意到有人靠近。

周圍的聲音十分嘈雜，伊萊亞斯卻能從中清晰辨别出一道熟悉的腳步聲。

在對方靠近之前，他轉頭看了過去。

女人對他的警覺毫不意外，挑了挑眉，自來熟地在旁邊坐下，“嘿，伊萊亞斯！”

又是卡瑪。

伊萊亞斯默默鼓勵自己：他連吵鬧的偵探都能容忍，還有什麼是做不到的呢。這麼一想，感覺整個人輕松不少。

他知道卡瑪目的不純。在受到無視後像無事發生一樣纏上來的人不會毫無目的。

但兩人還算不上敵人。

直到她剛才對萊諾釋放了殺意。

實在很不湊巧。平日裡伊萊亞斯對萊諾的看法是“活着就行死了也罷”，主打的一個任其發展。但最近他精神不太正常，看法也與時俱進發生了些改變，比如把卡瑪的行為歸到挑釁範圍内。

女人還毫不知情，正笑盈盈地托着下巴，“你在這喝酒啊，我還以為你參加混戰去了。難怪找了一圈卻沒看到人。”

伊萊亞斯沒說話，隻是往上揚了揚眉毛，并扯了一下嘴角，像是在說：所以呢？

通常他使用這一招來驅趕擾人清靜的私家偵探。

但卡瑪顯然沒那麼好對付。

女人歪了一下頭，“你怎麼光坐着不點？這樣，我請你一杯。”

她說着，打了個響指。

正嘗試從調酒師嘴裡問出線索的萊諾：？等、等一下啊！

他眼睜睜看着目标人物歉意地聳聳肩，轉身走向卡瑪，“請問要喝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