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她腳步輕快起來，哼着小曲兒往紅圈方向走去。

走到半路，

一個巨大的垃圾場攔在路中間，

垃圾場的風裹挾着鐵鏽與腐殖質的腥氣，卷起半張殘破的泡面包裝袋，啪地糊在許遺臉上。

她罵罵咧咧扯下塑料袋，手指蹭到黏糊糊的黴斑，惡心得原地蹦了三尺高。

"這她媽是沉浸式體驗還是生化危機啊！"

陽光被堆積如山的金屬廢料切割成碎片，在生鏽的洗衣機滾筒與斷裂的鋼筋之間投下蛛網般的陰影。

許遺深一腳淺一腳地跋涉在垃圾堆裡，人造皮革靴底不時傳來可疑的"咯吱"聲。

她第N次擡起腳查看鞋底，終于崩潰地發現那團黑乎乎的東西是半融化的橡膠輪胎。

"說好的休閑經營遊戲呢！新手村呢！能不能不要在沒必要的地方做的這麼真實啊喂"

她踹飛一個癟掉的易拉罐，金屬碰撞聲驚起一群烏鴉。

那些鳥的眼珠泛着紅光，哇——哇——的叫着飛走，振翅時掉落了一地羽毛。

就在她考慮要不要退出重開時，一抹鏽紅色撞進視野，那是輛側翻的流動攤車，三個輪子不翼而飛，剩下那個歪斜地支棱着，活像條瘸腿老狗。

許遺卻如同見了親媽，連滾帶爬撲過去，手指顫抖着撫摸龜裂的玻璃擋闆："營業車！還是複古款！"

擋闆内側用油漆塗着歪扭的菜單，隐約能辨認出"鐵闆燒""炒面"等字樣。

許遺把臉貼在玻璃上往裡瞧，油污覆蓋的竈台突然亮起藍光，虛拟屏在眼前展開：

【新手任務：修複攤位（0/1）】

"這就對了！白手起家，我懂！"她興奮地搓手，随即垮下臉——竈台底下堆着扳手、鐵錘等工具，每件都鏽得能直接送進博物館，

"策劃腦子被門夾了？讓玩家親手修？我可是尊貴的老闆！"

抱怨歸抱怨，她還是認命地蹲下來組裝輪子。

汗水順着下巴滴在生鏽的軸承上，立刻蒸騰起詭異的白煙。

許遺猛地縮手，盯着瞬間幹燥的地面嘀咕："這物理引擎絕對有問題......"

當第四個輪子終于"咔嗒"卡進凹槽時，夕陽已把垃圾場染成血漿般的暗紅色。

許遺扶着腰直起身，突然聽見細微的"咔嚓"聲。

轉頭望去，十米外的廢冰箱後探出半個毛茸茸的腦袋，是個渾身髒得像煤球的小孩，正抱着半截發黴面包狂啃，面包屑簌簌落在打着補丁的工裝褲上。

"喂！那邊的勞動力！"許遺眼睛一亮，"會修車不？"

小孩觸電般縮回冰箱後。

許遺這才注意到她裸露的腳踝布滿青紫，手背還有燙傷的疤痕。

遊戲建模的精細度讓她倒吸冷氣，這年頭NPC的傷痕都這麼寫實？

"别怕，我是好人。"她掏出從垃圾堆翻出的鲱魚罐頭晃了晃，"餓了吧？幫我幹活，管飯。"

小孩的喉結劇烈滾動，卻仍縮着不動。

許遺靈機一動，掏出新手工具包裡的黃油噴槍，對着法棍"滋啦"烤出焦痕。奶香味飄散的瞬間，冰箱後傳來清晰的吞咽聲。

"現烤蒜香法棍，搭配82年的地溝油......"許遺憋着笑胡說八道，話沒說完就被撲來的黑影撞了個趔趄。

小孩奪過面包狼吞虎咽，髒兮兮的指縫間露出半張臉，出乎意料的清秀，隻是左眼蒙着層灰翳，右眼卻亮得驚人。

"慢點吃，又沒人搶。"許遺蹲下來打量這個NPC。

女孩長長的頭發亂糟糟的紮在頭上，身上套着明顯過大的連體工裝，袖口用鐵絲草草纏緊，露出的手腕細得能看見骨節輪廓。

最醒目的是脖頸處隐約可見的條形碼，在夕陽下泛着青灰色冷光。

【E-3079】

字迹一閃而過，許遺揉眼的功夫，小孩已經風卷殘雲吃完面包，正用舌尖仔細舔舐指縫裡的碎屑。

她伸手在對方眼前晃了晃："看得見我嗎？"

小孩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冰涼的觸感激得許遺一哆嗦。

那隻布滿老繭的手帶着不符合外表的力道，将她拽向攤車方向。

"修好了。"小孩指着複原的輪子，聲音沙啞得像生鏽的齒輪，"報酬。"

許遺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你會說話啊！早說嘛，裝什麼啞巴。"

她笑嘻嘻地勾住小孩肩膀，"跟我混，天天有飯吃。怎麼稱呼？"

小孩低頭盯着自己破洞的鞋尖，半晌才擠出兩個字："編号......"

"誰要記編号！"許遺随手扯下擋風玻璃上的破布條，系在小孩亂糟糟的頭發上，"以後就叫你小工，多親切。"

小工摸了摸頭頂的布條，灰蒙蒙的左眼泛起漣漪。

她爬上攤車頂部，從鐵皮夾層抽出一把纏着絕緣膠帶的剁骨刀，"哐當"扔在許遺腳邊。

"報酬。"她重複道，轉身開始擦拭竈台。

落日餘晖勾勒出單薄卻筆直的脊背，宛若一柄插在廢墟中的利刃。

許遺撿起刀柄，虛拟屏突然彈出：

【獲得傳說級武器：屠夫的仁慈（破損）】

【攻擊力+999 對██體特攻】

"這數值認真的？"她嘴角抽搐着揮舞兩下，刀鋒劃過空氣竟激起一陣漣漪，"等等，經營遊戲為什麼會有戰鬥系統？！"

無人應答。

小工正将發黴的面粉袋拍打成蓬松狀态，揚起的粉塵在暮色中宛如星屑。

許遺望着她忙碌的背影，突然注意到對方褲腳滲出的暗色痕迹，那分明是幹涸的血迹，正随着動作不斷剝落。

當第一縷月光照亮攤車招牌時，許遺聽見系統提示音：

【新手任務完成解鎖天賦技能：資本家的凝視】

【效果：使員工工作效率提升50% 副作用：良心值持續下降】

她盯着系統提示，嘴角抽了抽：“好家夥，這技能名字一聽就充滿了剝削的味道，簡直是社畜的噩夢啊！”

轉頭看向正在生火的小工，躍動的火光在那隻完好的右眼裡燃起金色星辰，映得那張稚嫩的臉龐格外明亮。

她心裡咯噔一下：“等等，這小孩看起來也就十二三歲吧？一上來就雇傭童工，是不是有點不道德……雖然效率确實高了不少。”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仿佛能感受到良心值像沙漏裡的沙子一樣嘩嘩往下掉

“完蛋，這副作用好強，良心這麼快就開始消失了。再這麼下去，我是不是該考慮開個血汗工廠了？”

“不行不行，”她搖搖頭，試圖說服自己，“我可是有底線的！至少……得給童工發工資吧？嗯，發一半也行。”

系統适時地彈出一條提示：【良心值-1】

她捂臉：“……這破系統是專門來拆我台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