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夭也恢複從容笑意,仿佛剛才的一切隻是花開的自然流程,緩緩往前走了幾步。
華美的牡丹繡紋在燈光下流轉出瑰麗的光彩,滿頭金钗亦叮當作響。
她眼神明亮,舉手投足透着一種渾然天成的傲氣。
底下傳來竊竊私語。
“這位姑娘新來的麼?以前怎麼從沒見過?”
“牡丹麼……真有幾分國色天香啊!”
人群中,沈卓的目光也忍不住被吸引了過去。
陶夭那身精心挑選的牡丹戰袍,配上她特有的飛揚氣質。
确實讓人難以忽視。
驚豔之餘,沈卓心中卻泛起一絲不悅。
身旁的議論聲打趣聲不絕于耳。
“這姑娘可真是嬌豔動人,瞧那身段……”
“你說這樣的美人,怎麼之前就沒見過?”
“比起前幾年的花魁,倒也不輸啊……”
沈卓眉頭緊蹙,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陶夭身上。
依舊是那副自信滿滿的模樣,仿佛沒有什麼能撼動她分毫。
然而,這些人肆無忌憚的評頭論足,卻讓他感到莫名的煩躁。
沈卓極力克制着自己,不讓情緒挂在臉上。
手指卻于袖口處微微收緊幾分。
他本就不喜歡這種熱鬧的場合,更不喜歡聽這些粗鄙的議論——尤其是關于陶夭的。
正如謝令辰所言,全天下的男人都不喜歡自家娘子被他人品評。
沈卓呼出胸中濁氣,又轉頭看向一旁的嘉音。
她依舊挂着挑不出一絲差錯的得體笑容,似乎對台上大出風頭的女人毫不在意。
沈卓腦中有些亂。
他來這裡,隻是為了探查嘉音的身世——那日偶然的相遇,讓他覺得,這個嘉音,可能就是他一直在尋找的……沈瑟瑟。
也就是他養父母走失的親生女兒。
可這幾天,無論自己怎樣旁敲側擊地打探,嘉音始終都守口如瓶。
還總是将二人之間的話題引向吟詩作賦。
自己問她出身、年歲。
她卻推說,當年年紀小,并不記事。
偏生自己也不好追問什麼。
在這裡的女子,有幾個沒有傷心事?
況且……若他真是瑟瑟……
當年之事……追悔莫及。
今日之境……情何以堪?
沈卓都是下午來的,價格上也算是公道。
沒辦法,陶夭掌管着他的絕大部分财産。
今日碰到這場選美,也隻是個巧合。
嘉音破天荒的挽留他,這讓他有些擔心,這才留下來的。
方才他還盤算着,晚回去了該怎麼哄陶夭呢。
誰知道她居然也在這大觀樓中!
還莫名其妙地從良家婦女搖身一變,成了競技花魁。
他名義上的妹妹和娘子……竟然以這種讓人哭笑不得的方式齊聚一堂。
自己也不知道該作何感想。
現下,陶夭坐在台上,已是有丫鬟為她擺好了樂器。
她帶着勢在必得的笑容,纖手一拈。
琴聲緩緩流淌而出,如清泉細流,綿延不絕。
陶夭神情專注,仿佛所有浮華都與己無關。
在場的人無不為之側目。
“這曲子……似乎是《高山流水》?”一客人語裡滿是驚歎。
“不對,是改編過的,比原曲更有意蘊。”另一人接話。
“妙哉,妙哉啊!”中年男子捋着長須。
陶夭奏的古琴曲,透着一種淩然的孤傲與力量。
與她平日裡嬌俏可愛的形象大相徑庭。
像是刻意而為之,又像是要與嘉音的那曲陽春白雪針鋒相對。
沈卓在台下默默看着,目光中多了一抹複雜。
這是他從未見過的一面。
一曲終了,陶夭從容起身,向台下微微颔首(現學的)。
姿态優雅,如同牡丹盛放。
全場當即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陶夭還非常多餘地擡着下巴,沖台下賓客頻頻揮手示意。
顯然,這一回合,如她所願,豔壓群芳了。
“……”
如今,沈卓當然更不願讓她們繼續待在這裡了。
他正盤算着等人下了台,趕緊将她拉過來。
明夷卻來到了他身邊。
“你們……為何會在此處?”
沈卓眉峰緊蹙。
潛台詞——簡直是胡鬧。
“一時興起。”
明夷拍拍沈卓肩膀。
“大小姐說了,請沈公子甯奈片刻。”
那廂,陶夭飛速脫下外袍,裡頭是另一套輕盈的粉色舞裙。
她用餘光瞥了眼沈卓,又握緊拳頭。
今日要徹底展現自己的多才多藝哼!
必須讓沈大仵作徹底地拜倒在自家石榴裙下!
這大賽是回合制的才藝表演。
然而,曲子才剛開始沒多久,陶某夭就因為控制不了舞蹈的節奏,差點踩住了自己的裙擺。
場面一度相當尴尬。
“唉!這牡丹姑娘不打算藏一藏拙嗎?”
台下有人開玩笑地說道,引來一陣善意的笑聲。
陶夭面上有些挂不住,但硬是咬牙堅持了下來,跳完了整曲。
跳舞隻是她為了彌補衣服不太透明這一弱勢。
因為總是被明夷嘲笑胸平,她非常多餘地試圖以此展示自己的婀娜身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