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有人在呼喚他，像一條不牢固的細繩将他發狂的理智拉回。

洛奇張開酸澀、疼痛的雙眼，看到最無邪、純粹的眼眸，它正擔憂、關懷看着他。

然後它的主人對他說：“洛奇乖乖，痛痛飛走。”輕柔的風拂過抽疼的太陽穴，似乎真有效果，他沒那麼疼了。

“還好嗎？洛奇。”坐起身的男孩問他。

“當然，幾點了？”洛奇翻身坐起，伸手慣性摸摸男孩，不，女孩的頭，還算蓬松的觸感讓他意識回籠。

卡琪是他和比奇撿來的，一個燒成傻子的小孩。

他和比奇争論無數次——丢掉多出的嘴、多出的累贅。

事實證明，他們都需要短暫的安甯和美好。

缺失的手指便是留下她的代價之一。

他以為會一直妥協下去，直到聽見……

“都怪那個髒鬼，我們錢不夠買大麻了！天啊，我受不了了，我現在就像有無數隻螞蟻在啃我的骨頭……”

“那就賣掉那個小傻子吧，他能讓我們豐盈好一段時間，然後買些裝備搞死那髒鬼。”

“沒錯，他讓我疼了一個冬天——”

“搞死他！”

蹲牆角的洛奇腦子裡回放着‘賣掉小傻子’的話，他呆滞、小心地離開，翻轉一夜，頂着黑眼圈的他對唯二讓他安心的比奇說：“我們跑吧。”

比奇，一個有家的孩子，但跟沒有一樣；喝酒的爸、吸毒的媽，最後合計買他腎的家，如果不是他有所警覺跑出，或許他已經丢了個腎，然後傷口感染死在家裡，而他的軀體會被倒賣給街頭焚燒廠老闆那。

他們又一次争執，最後妥協。

比奇他很膽小，但給他一點動力，他便會勇敢起來。

他們跑了，雖然受了點傷，但他們脫離沼澤，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即便氣喘籲籲，但在擺脫所有追兵後，他和比奇還是沒忍住一邊咳嗽一邊大笑着，被他們護着的卡琪紅着臉、雙眼發光喘着氣，拍手跟他們一塊慶祝着。

“剛天亮，這很安全，大夥都知道這沒值錢的東西。”比奇說道。

沒有窗戶的窗口正四四方方立在遠處，望過去，細碎的陽光随着樹蔭搖晃落進來；如果他們追來，那洛奇能帶着他們跳窗通過外頭的樹逃走。

他是這兩人的大哥，他要為他們想好一切。

“我去釣魚，你跟卡琪待在這，要有不對勁，就按照我們先前說的跑，跑到安全的地方，等我來找你們。”洛奇将簡易魚線拿起塞口袋裡，連同剩下的一小塊魚肉，那是魚餌，他發現魚肉的香味更容易釣到魚。

這幾天，他們通過那倆男孩留下的地圖、魚線挺過最難過的階段，現在他們充滿力氣，就像樹木枝頭上的綠芽。

如果用這狀态面對那倆男孩，他可以拼一拼，相信二比二，赢得絕對是他們。

正當洛奇翻窗踩在窗沿時，瞧見樹底下有人，還是他剛想的那兩個人。

帶着鐵棍和棒球棍，但瞧着不像打架。

其中稍微高些的男孩伸手朝他們打招呼，像是在說：嗨，天氣不錯，下來聊聊？

他也确實這麼說：“嗨——我們聊聊吧？就在上次碰面的地方，有重要的事，我想跟你們商量一下。”

洛奇沉默看着他們走開，比奇湊近，顯然也聽到他的話，有些擔憂問道：“去嗎？”

最矮的卡琪扒着窗戶，踮着腳尖努力探頭看去，然後聽到洛奇問她：“卡琪，剛剛那人叫我們去聊天，你說我們去嗎？”

“不是打架嗎？”卡琪昂頭問道。

洛奇搖頭，“不是。”

“那去吧，我喜歡黑臉哥哥。”才遠遠見過一次面的卡琪笑着拍手說道。

她是燒傻了，可俗話說：‘上帝為你關上一扇門，那準會開個窗。’，卡琪的窗便是能敏銳感知到好與不好。

現在她覺得對方好。

“去吧，我們一起去吧，洛奇；那個黑臉哥哥不壞。”卡琪說道。

“壞人可不會跟你說他是壞人。”洛奇輕笑摸對方腦袋。

“可他沒打你，還給我們吃的，還有讓洛奇、比奇高興的東西”卡琪掰着手指細數對方的好，然後笃定說道，“他不是壞人！”

“好吧，我們聽卡琪的。”洛奇說道。

他拉着卡琪，卡琪拉着比奇，在洛奇的帶領下走出廢棄的工廠，來到陽光明媚、雜草叢生的公園。

他們正坐在大石頭上，等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