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說:“他這些年,過得不太好。”
這麼不把自己當回事,能過得好就出鬼了。
又輕手輕腳地把紗布纏回去,擡手撩開坂田銀時額前的碎發,把腦門露出來。兩條銀色的眉毛,高挺的鼻梁,明明是很秀氣的一張臉,清醒的時候總是挂着一副沒精打采的表情。
似乎是被扯來拉去得不太舒服,坂田銀時縮回自己的手,枕着五條悟的腿翻了個身,臉朝外,叫五條悟眼不見心不煩。
還沒等五條悟不滿,坂田銀時又伸手把他的胳膊拽過去,抱在懷裡,才重新睡得安穩。
“啧。”五條悟不動了,整個人塌進軟沙發裡。
他沒辦法像坂田銀時那樣沒心沒肺地睡着,腦海中無數的念頭紛雜。坂田銀時的目的他不忍心強硬地逼對方說出來,但他也沒辦法不擔心。
按照坂田銀時的性格,如果有什麼事情對自己閉口不談。要麼是他要去做的這件事非常危險,要麼……是跟自己有關。
跟自己有關。
五條悟同樣想不通,他向來自信又張揚,把“最強”挂在嘴邊,并不是不知天高地厚,而是他确信自己就是最強的。即便是對上完全體的宿傩,他也相信自己不會輸。
坂田銀時應該也相信他才對。
就算……就算他們太久沒有接觸,坂田銀時對他的實力有點懷疑,也不該這麼戒備。
五條悟在心中不停地複盤兩人重逢後的每一個細節,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宿傩的那句話:“期待你知道真相的那一天。”
真相。
前世難道自己真的漏掉了什麼關鍵信息嗎?
不對。
宿傩之前還說了一句:“他還是你記憶中的那個人嗎?”
虎杖悠仁在吞下手指成功受肉之後,一直沒有離開東京,他應該跟自己一樣,在岩手縣才重新見到坂田銀時才對,甚至根本沒什麼接觸。
他為什麼會知道坂田銀時的變化。
五條悟心裡一沉,低頭看向躺在他懷裡熟睡,對他紛雜的心緒無知無覺的人。氣得想擡手給他一個腦瓜嘣,但最終還是伸出一根手指,把他緊皺的眉頭撫平。
算了,管他呢。
隻要自己形影不離地跟着,他就不信還能出什麼幺蛾子。
五條悟長出一口氣,掏出手機。高專那幾個學生也知道他目前停職的事,紛紛發信息來詢問,還有幾個高層人員的電話。
五條悟一概沒回,猶豫了片刻,還是給伏黑惠回了個消息:“最近除非必要,不要離開高專,尤其是不要離開悠仁的身邊。”
“?”伏黑惠看到消息,下意識擡頭看向一邊跟釘琦聊天的虎杖悠仁。
這一下動作有點大,虎杖投過來詢問的目光:“伏黑,怎麼了?”
伏黑惠:“沒事。”
伏黑惠藏了一下手機,等那兩人移開目光,才低頭看五條悟給他回的消息:“宿傩的事情有變。”
具體是個什麼變化,伏黑惠沒追問,隻是回道:“我知道了,我會看好虎杖的。”
“嗯。”
五條悟看到消息,并沒有覺得輕松下來,心裡反而更不舒服了。其實不管最後是什麼結果,隻要宿傩在虎杖體内,他的結局就不會好到哪裡去。
這也是五條悟決定不做教師的原因之一。
以他的身份,會留在高專做老師,是想培養一群強大可靠的夥伴,從内部打破咒術界僵化的體制,瓦解陳舊的秩序。
但最近他的注意力出現了偏移。
坂田銀時出現了。
他好像跟自己的目的是一樣的,正在試圖推翻咒術界腐朽的統治與特權,并且身邊已經有了一群可靠的朋友,即便他們的力量微弱,但卻在切實地行動并前進着。
這讓五條悟意識到,自己想着打破制度,但卻對新的體系沒有想法。他培養的這一群學生,同樣也在疲憊地應付着現狀,光是“活着”已經很艱難了。
況且,他推進這一切,根本的思維,是建立在“有一部分人将為此犧牲”上,他之前并沒有覺得這有什麼不妥。咒術界的所有咒術師,都走在犧牲的路上。
即便是自己,也早已做好了不得善終的準備。
但是——
但是,如果犧牲者,将是坂田銀時呢?
他還要去賭那個可能會一片光明的未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