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酒師現場調酒,他的身後疊滿了一整面牆的各色酒類,甚至還搭架着一個黑色的梯子,放酒的櫃子是可抽取的,在外頭實在很少見有調酒師爬梯子取酒的。
在調酒師行雲流水的一套操作下,很快那個據稱讓蘇筱凡不會失望的酒被放在了二人面前。
是用子彈杯裝成五隻一闆的shots,像是Tequila,但跟白色純淨的Tequila不同,酒是草綠色的,杯口上被疊了半片青色檸檬片,在檸檬片之上,灑滿了紫黑色的顆粒,不知是鹽還是黑松露一樣的細碎。
“這上面撒的是夏威夷黑鹽,和檸檬片一起嚼,然後一口喝下去試試。”
說罷,楚焰先示範了一遍。
蘇筱凡有樣學樣,先将沾着鹽的檸檬片嚼碎,仰頭一口下肚,辛辣的液體順着喉頭滾落,升騰起一股灼燒的熱流感,刺激着食道。
她一時有些難以招架,不自覺分泌出的口水瘋狂吞咽,她苦着臉,“好辣。”
辛辣的液體帶着濃重的茴香味,回味有淡淡的焦糖和煙熏味,是很奇特的口感。
“這酒是兇了點,好在就一口,喝不了的話,那就喝這個,”楚焰将那杯橙色的雞尾酒挪到她面前,“這個用料不猛。”
“誰說我喝不了了,”蘇筱凡的好勝心不合時宜地被激起,又拿起一杯往嘴裡倒,喝罷炫耀似的沖他晃了晃空空如也的酒杯,“看吧。”
楚焰見她這樣不服輸,隻能解釋:“不是你喝不了,它的基酒用的是苦艾酒,很烈,容易上頭,你慢點,不然很快就會醉。”
“你很懂酒的樣子,以前沒少喝吧?”蘇筱凡用半試探半評價的口吻問。
他四兩撥千斤地回答:“我的出身讓我不得不去學習上流階層的規矩。”
“那問題來了,上流社會的翹楚,為什麼會選擇跟我這種小門小戶人家的女兒結合呢?楚焰,我實在很好奇,你到底看上了我什麼?”
果不然,兩杯下去,蘇筱凡已經開始頭昏腦漲,眼裡的東西都緩緩被放大了,她借着酒精的加持,開始肆無忌憚地發問。
“你喝多了,這問題我不想在你混沌的時候回答你。”楚焰側過身朝着吧台打了個響指:“Justin,給我一杯水,還有冰塊,謝謝。”
水杯被推到了蘇筱凡面前,她這回沒再逞強,乖巧地喝下,試圖稀釋一下身體内暫時無處揮發不斷在發酵的酒精。
她緩了一會,才覺得舒緩一些。
這時楚焰又開口道:“給你看個好玩的。”
他将杯口上的檸檬片挪開,将沒倒滿的杯子裡扔了一塊碎冰,接下來見證了奇迹的一幕——那杯深綠色的液體在加入冰塊後,漸漸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變成了渾濁的乳白色。
“懸乳效果?”她以前在科普頻道看到過這個,是一種很奇妙的化學反應。
不一會兒這乳白色又逐漸成了半透明的顔色。
蘇筱凡看着眼前的奇特景象,眼神有些迷蒙,不由得開口道:“我感覺這酒很襯你。”
楚焰投來不解的眼神。
她的纖指點在杯沿,劃過一圈又一圈,解釋道:“你對我很包容,就像苦艾酒包容渾濁的一切,最終回歸透明的平靜一樣。”
“有嗎?”
她看向他,堅定的說:“有,但你為什麼對我那麼好呢?”
楚焰隻是笑而不答,蘇筱凡莫名有些怒上心頭,咬着牙又舉起一杯Nikolasica仰頭一飲而盡。
辛辣,滾燙,逐漸升溫的喉頭和食道,灼燒感強烈。
她逐漸沉淪在酒精,搖頭晃腦,嘴裡還不時問着“為什麼”。
楚焰伸手捉住蘇筱凡企圖抓向下一杯酒的手,“别喝了,你喝多了。”
她執拗地:“我沒有。”
蘇筱凡醉了,她向來是自持喝不醉的,隻是今晚格外上頭,或是企圖用醉意自我蒙蔽她混亂的内心。
自己如果喝醉,楚焰會碰她嗎?她忍不住那樣想,她希望楚焰怎麼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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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筱凡醒過來的時候,自己衣衫整潔地躺在楚焰住所柔軟的床上,頭不痛,卻暈乎乎的,以至于她起身時隻感覺一陣天旋地轉,她龇牙咧嘴地揉了揉太陽穴,強忍着嘔吐的惡心,将自己撐了起來。
她檢查了一下周身,衣服沒有換,但口渴難耐,嘴裡一股苦味,她需要水,她是龜裂的大地,此時需要很多很多的水。
“你終于醒了。”
蘇筱凡擡頭看到不知從何鑽出來的楚焰,心裡一激,趕忙問:“幾點了?我們遲到了嗎?”
“現在還早,”他示意她擡頭看向牆面上的鐘表,指針剛剛轉到“11”的位置,蘇筱凡冷不丁往被薄紗窗簾擋住陽光的窗口看去,洩露出的一絲陽光預示着現在還是白天。
她松了口氣,旋即又吸了口氣,“我斷片了,昨天……”
“昨天你喝多了,我把你送回來了。”
“那……你呢?你昨晚睡哪了?”
楚焰用下巴指了指那隻一米長的沙發,“那兒。”
蘇筱凡略感歉意,有些不好意思,“昨晚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或許是覺得蘇筱凡的反應很有意思,楚焰勾了勾唇,故弄玄虛:“何止。”
“呃……”蘇筱凡窘迫道,“咋,咋了,你有話直說,别亂吓唬人。”
他一字一句道:“你昨天……抱着我……不肯撒手。”
蘇筱凡想也不想否認:“瞎說!”
她仔細回憶,無果,一方面覺得楚焰是在逗弄她,另一方面困惑于自己是否真的如他所言當他面耍了流氓。
楚焰放下手裡的餐點,将它們擺放到屋子裡唯一那張姑且能稱得上是飯桌的圓台面上,“相信我别想了,真想起來你會後悔的。給你買了皮蛋青菜粥,還有葡萄汁——先解解酒。”
蘇筱凡趕忙爬下床,“我,我先去洗漱。”
她匆忙關上衛生間的門,心有餘悸地對着鏡子,她看向鏡子裡那張因為宿醉顯得破敗憔悴的臉,撫上自己的臉,自言自語道:“嗚哇,好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