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辭扒開花瓣,笑意深深:“是頌璟嗎?”
原辭每天都坐在氈帳前,或是看書或是搗藥,等到孤煙升起,趙頌璟就回來了。
趙頌璟很擔心原辭會孤單,但是原辭說不會的,他一想到趙頌璟會按時回家,就倍感期待。在期待的每時每刻,他都感到踏實而滿足。
于是趙頌璟一定要在天黑前回去。甚至有幾次娜魯還在巡視,不理會她的催促,她就自己抱着落花回去找原辭。
夜晚臨近,草原上的風變冷,光也漸漸稀薄。而狼嚎卻愈發清晰。趙頌璟忐忑地,慫着頭,像個小野鬼一樣飄在廣袤大地上。神奇的是,她居然能夠找到回去的路。她自己都有點不信自己,但是她沒有找錯,路的盡頭是原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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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辭又給趙頌璟做了新衣服,還有繡着小白貓的鞋子。因為身體虛弱,不能離榻,他許多漫長的光陰都可以用來繡衣,他給趙頌璟做了一屋子的衣服和用具,過一段時間尚未穿舊,又換新的。
那天,在原辭的眺望中,趙頌璟不是一個人回來的。她坐在高頭大馬上,身後一道赤紅大氅獵獵翻飛。
姬恒從千裡之外抵達,帶着姬煦和五花大綁的醫仙。
大君的兒子們離開草原時還是兩個稚子,回來時卻已經有了娜魯威風凜凜的樣子。草原張開遼闊的懷抱,盛情歡迎他們的歸來。
姬煦對草原的記憶并不多,但他喜歡母親的家鄉。下馬不過一個時辰,已經和上上下下、裡裡外外的人親熱起來了。他在晚宴上興奮得上蹿下跳,載歌載舞,壯闊的胸膛像極了娜魯,無論是和男人角鬥還是吸引女人的目光,都十分管用。
他摟着草原的兄弟姊妹們,玩得很高興,有時娜魯在王座上喊他的名字,他就像小狼狗一樣撲到母親身上去,鼻頭在母親肩膀上蹭,吃母親喂到嘴邊的羊肉。
相比之下,大兒子就顯得沉穩甚至冷淡很多了。他闆正地坐在篝火旁,沉默地看着歡騰的人們,偶爾吃點東西,或是略微側身與鄰座的原辭說話。
趙頌璟的席位在他們倆中間的桌子上,面前已經堆起了比她還更高的兩碗吃食。她要從青草編織的椅子上站起身,才能夾到頂端的肉。
原辭發現趙頌璟的困難了,于是又擺上幾個空碗,将他和姬恒默不作聲夾滿的佳肴分開擺放。姬恒看見,筷子定了定,也伸手夾起碩大的牛肉片,撕開成一塊塊再給趙頌璟。
“謝謝姬恒哥哥。”趙頌璟真像隻蜜蜂,嗡嗡發聲,“謝謝原辭。”
原辭笑咪咪問:“頌璟,是娜魯大君介紹你認識姬恒的嗎?”
“不是。”姬恒替趙頌璟回答了,他望着篝火,目不斜視,話卻顯然是告訴原辭,“十年前我就認識趙頌璟。”
趙頌璟雙手抓着面餅在嚼,她向上看了一眼姬恒,又看一眼原辭,最後垂下眼睛不說話。
原辭發覺趙頌璟會察言觀色了,以及,她不想提十年前的事情。他扶正趙頌璟鬓間戴的一片翠色絨羽,說:“頌璟,去幫我向娜魯大君要一些冬茶草好嗎?”
“你身上疼了嗎?”趙頌璟着急起來,面餅掉在了裙子上。
“沒有,隻是備用着。”原辭捏走面餅,用手指拍了拍趙頌璟的後背。趙頌璟便飄去找娜魯了。
冬茶草生長在雪山頂上,有麻痹痛覺的效用。原辭身上的傷口疼痛時,娜魯就給他嚼這個。趙頌璟很聽話,她到娜魯那邊後,甚至知道不應該馬上回來。她坐在娜魯王座的扶手上,姬煦斜靠在娜魯的膝上,滿是好奇地向趙頌璟問東問西。
原辭安排走了趙頌璟,直起身,向姬恒一拜。
姬恒皺起眉頭:“這是做什麼?”
原辭道:“西胤覆滅北稷,我與你是血海深仇。但十年前北稷都城被破之時,我想是陛下向頌璟伸出了援手,此事之于在下,是恩情。”
姬恒卻搖頭,道:“是趙頌璟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