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上完課物理課已經晚上十點了。
“姜老師下周見。”程康年扒着門邊兒揮手,“拜拜。”
程媽媽:“嶼眠胡同燈今天壞了,還沒來得修,路上黑,你拿個手電筒嗎?”
“不用陳姐,手機電筒就行,”姜嶼眠揮揮手,溫聲囑咐程康年:“早點睡兒,拜拜。”
程康年家這邊兒是市中心的老宅子,地段好但年久,胡同巷子裡安裝的是老式路燈。
隻剩幾個零星的燈泡還堅守崗位,迷迷糊糊能看清路,姜嶼眠舉着手機電筒往外走,周圍異常安靜。
一陣冷風吹過,姜嶼眠腦海中浮現出去年的大學城殺人案,受害人就是走這種夜路慘遭毒手。
狹長的巷子裡住戶大門輪廓黑漆幽深,看起來很适合躲藏伺機下手的兇手。
有點兒瘆人,姜嶼眠情不自禁的握緊手機,想要放首歌轉移注意力。
剛打開鎖屏,一連串消息噼裡啪啦的雪崩似的彈出來。
全都是語音條,摸摸耳機沒找到,姜嶼眠左右看看,見四下就他一個人,索性外放起來風郃的語音消息。
說是外放,其實是在壯膽的……
風郃歡歡快快的聲音很快就消散了寂靜帶給姜嶼眠的恐懼。
“眠眠我們唱完歌啦!現在準備回學校了,這一天玩兒的可累死我了。啊啊啊好想和你一起玩兒啊——”
“……到學校了!你回宿舍了嗎?我給你帶了好吃的。”
“……”
“我實在好奇,好吧就是八卦,剛剛在車上偷偷問廖佳奈,徐勉肴有對象嗎,你知道她說什麼?”風郃語氣誇張,“徐勉肴居然是同性戀。”
“他是gay!!!”
其實姜嶼眠知道的時候内心震驚不比風郃少,畢竟徐勉肴彎在他身上。
“我的天呢,你學弟也是gay,小面包你們學校現在是有點兒說法的。”
“翟原和你同班同學是gay,我認識的那個法學小王校隊的小張還是gay。你們栖水三中,我認識的,别管男男女女,都是gay。”
“别叫栖水三中了,叫灣仔高中吧!你們教導主任沒抓到早戀的情侶吧?哈哈哈哈哈。”
風郃嚣張狂笑完,又忍不住感歎:“不過gay與gay還是有區别的。翟原就不是好1。小學弟就比他高比他帥,混血藍眼高鼻梁,礦工1味沖臉。”
"你說你怎麼就沒早點認識徐勉肴那種呢,轉學到栖水的時候先認識他就好了,省的跟翟原那個渣男浪費人生。"
“等等,廖佳奈好像給我說過徐勉肴還沒談過。”風郃語氣忽然激動起來,“不行不行這得抓住,寶寶馬上我把徐勉肴微信推給你!”
“長得夠爽夠配你,我今天觀察過了,他鼻子喉結大手指長關節粗,剛成年的1咔咔猛,公狗腰一看就嗷嗷帶勁兒。”
風郃語出驚人,語速快的像機關槍。
等姜嶼眠回過神兒來意識自己究竟到聽到了什麼虎狼之詞時,已經來不及了。
救命他在外放啊!
姜嶼眠手忙腳亂的去摁音量鍵,結果一個手滑摁在[加音鍵],外放聲音瞬間拉滿。
“要不你倆試試呗,我讓翟渣男官宣那個死綠茶,也不看看誰分手後吃的更好!”
風郃氣勢洶洶的聲音回蕩在整條小巷——
“發朋友圈氣死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要命。
雖然立刻反應過來關了靜音,但實在是太遲了,風郃發來的一連串消息都被完完全全的擴音放出去了。
姜嶼眠慌亂環顧四周,發現自己已經不知不覺走到了巷子口附近,背後依舊黑漆安靜,但身前隻有兩米的距離就到了人流衆多的寬敞大路。
而巷口,靠牆的位置剛好站着一個人。
背着光看不清身形,隻能看得出是個身形高挑的年輕男人。
不會都聽到了吧。
姜嶼眠不由自主的後退,猶豫着自己是不是放回去找個地方藏起來,等路人離開再悄咪咪的離開,但轉頭看着黑洞洞的長廊,姜嶼眠發現硬着頭皮走出去,也沒那麼難。
站在原地等了幾秒,見巷口的人沒有離開的意思,姜嶼眠懊惱的翻出口罩給戴上,手指撥弄發絲蓋住額頭,指腹又摸摸口罩邊角。
确定蓋住了大半張臉,姜嶼眠摸着胸口,感受着如擂鼓般狂跳的心髒,心裡默數123。
深吸一口氣,然後用盡平生演技佯裝鎮定的往巷口走去。
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希望巷口那個男人擁有影片裡的“路人同款冷漠buff”,就算他這邊兒天塌了都聽不見動靜。
然而事與願違。
光源逐漸變得開闊明亮,跨過明暗界限,視線對準了那張冷峻熟悉的臉。
已經離開三個小時本該回到禦春城的年輕男人就靠在巷口,道路燈光打在他半張臉上,眉眼深邃,落在陰影裡的神情晦暗不明。
那人聞聲轉過頭,視線穿過黑暗與他對視。
姜嶼眠頓住腳步。
男人站直身體,微微後撤,整個人暴露在霓虹光線中,那雙湖藍色眼珠在夜色泛着幽幽暗光。
喧嚣街道,僻靜小巷,光暗割裂世界,視線卻毫無阻隔的交彙在一起。
心髒頓停,後脊背發麻,姜嶼眠大腦驟然空白。
徐勉肴為什麼沒走?
是在特意等着他,準備卡點兒逮住他,抓住他這個——“明明答應人家繼續做好朋友卻反悔不理人的壞家夥”,質問為什麼故意冷漠的惡劣行徑嗎?
那徐勉肴有沒有聽見風郃那些大膽狂放的提議?
聽見了,會怎麼想他,會問些什麼?
徐勉肴會質問自己為什麼明明拒絕了他,背地裡卻和朋友讨論着利用他博取勝利快/感的方式。
會覺得自己實際上并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麼好,不是光明聖潔的天使,反而根骨裡比尋常人都拙劣得很嗎?
千千萬萬思緒一起湧到腦中,滾熱的氣沖到心口,姜嶼眠不由自主的握緊拳頭,隻覺得自己此刻渾身都在發燙。
“徐勉肴,”姜嶼眠仗着戴着口罩,徐勉肴看不清他的臉,率先開口搶占主動權,“不着急回家嗎?”
徐勉肴看着他:“不着急回家,有重要的事情要處理。”
“哦。”
姜嶼眠想要若無其事的離開,但剛邁出陰影,手腕就被猛地抓住。
敏感的皮肉被緊握在灼熱的掌心裡。
空氣仿佛都在跟着心跳躍動,掙脫卻掙不開,時間變得無比緩慢。
徐勉肴握着他的手腕靠近,他們之間的距離近到不能再近。
徐勉肴也不說話,就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姜嶼眠藏在口罩下的面皮愈發灼熱,内心焦灼的厲害,又不想直面尴尬,隻能故作茫然,對着徐勉肴無辜的眨眨眼。
“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