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盧先生怎麼會是這種人!”
厲勁秋頭痛。
家裡唯一的寶貝妹妹周俊彤,回國上班第一天,回來哭得一塌糊塗。
哭也就算了,偏偏要在他房間裡哭。
“我一直覺得貝盧這麼多錢這麼多精力砸下去,保護的不僅僅是我們的文物,還有他和沈聆的友情!”
周俊彤哭得聲音嘶啞,“高山流水,至死不渝,多美啊!”
厲勁秋覺得耳畔刺痛,皺着眉伸手,抽出紙巾在她面前搖了搖。
周俊彤劈手奪過,擦她好像永遠流不幹的眼淚。她一雙眼睛紅腫,還沒忘記惡聲惡氣。
“哥,你說話啊!”
“說什麼?”厲勁秋擡眼乜她,有氣無力,悄悄歎息。
“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樊大師徒弟說的是假的,可能貝盧先生也被騙了,其實他對沈聆是真心的?!”
厲勁秋完全認同,“你都學會安慰你自己了,我覺得問題不大。”
“你、你……”周俊彤被厲勁秋的沒人性震驚了,又覺得她哥沒人性才是常态。
她咬牙切齒,猛然站起來,“不行,我不能等到展覽結束,我馬上跟館長請假,回貝盧博物館找老師。”
厲勁秋忽然來了精神,“什麼時候走?我和你一起。”
周俊彤稍稍感動,雖然他們不同姓,但也是一起長大的親生兄妹。
她哥嘴上不說,行動上還是關心着她。
“哥,你放心。我不會沖動的,回意大利也隻是想查查記錄,弄清楚琴的事情,你不用陪我一起。”
“用。”
厲勁秋看了看桌上堆着譜紙,說:“多梅尼克約我作的曲,下周要在音樂劇院排練,我這次大提琴、小提琴都帶回來了,一個人搬不完。你回意大利正好,幫我提琴。”
周俊彤淚水一收,怒氣滿點。
“去死吧直男!鬼才給你提琴!”
厲勁秋搞不懂女人。
怎麼會為了一個故事的真假,哭得驚天動地,還和他生氣。
他妹果然信守承諾,沒幫他提琴,甚至同一班飛機,都氣得變成了陌路,看都不看他一眼。
他一個人托運大提琴、小提琴、行李箱,又請人幫忙把東西送到酒店。
忙了大半天,他終于拿着曲譜,到達了意大利音樂劇院。
這間矗立在佛羅倫薩的知名音樂劇院,擁有寬敞的大廳,華麗的裝潢,建成六十年來,無數世界著名的樂團、音樂家,都在這個地方舉辦過曠世演奏。
厲勁秋對這裡很熟。
他一年會來五六次,每次都帶着不同的期待,也對音樂劇院每一間音樂廳的狀态了若指掌。
第一雛菊廳适合歌劇,第二紫羅蘭廳适合話劇,第三玫瑰廳适合交響樂,第四冬青廳适合舞台劇。
知名鋼琴家多梅尼克作為劇院老闆之一,總喜歡在玫瑰廳進行排練,滿足厲勁秋對空間、音效、觀感的要求。
他對此很滿意。
所以,無論相隔多遠,他都願意親自來音樂劇院,欣賞自己譜寫的新曲排練成形。
畢竟第三玫瑰廳裝潢優雅,音效絕佳,傾聽排練都能變成一種享受……
“嗯?”
厲勁秋走進玫瑰雕刻的門,發現多梅尼克已經來了。
“多梅尼克,你怎麼那麼早。”
多梅尼克的叮囑,被突兀的呼喚打斷。
鐘應視線随着問候看去,見到了一位穿着休閑、黑發黑眼的青年。
他神色沉郁,眉眼蒙着散不去的困頓,看人的時候,又尖銳得能穿透靈魂。
鐘應立刻意識到,這就是多梅尼克所說的厲勁秋——
“你師父拜托我讓你見到貝盧,那麼,我能想到最好的辦法,就是你為貝盧演奏樂曲,打動他,像你師父曾做的那樣。”
“幸好我們馬上就會有一場慶祝老貝盧九十七歲生日的演奏會,如果你能力足夠,我同意你取代古筝,完成那首協奏曲。”
“但是……”
但是,他邀請的作曲人固執又瘋狂。
多梅尼克承諾會幫助鐘應,然而他無法保證,厲勁秋會同意這樣的決定。
哈裡森.貝盧欣賞的作曲家很多,唯獨厲勁秋擅長融合東方古典樂器和西方交響樂的特殊風格,成為了他近年的執着愛好。
多梅尼克保證鐘應彈響厲勁秋的協奏曲,必然能夠打動心系中國的老貝盧。
可惜,他無法教會鐘應怎麼打動厲勁秋。
鐘應見到厲勁秋走過來,對方挑眉問道:“新來的實習生?”
多梅尼克根本不像意大利音樂劇院的老闆,在他面前态度極好的介紹道:“不,他是今天新來的演奏者,他是個天才!”
厲勁秋對天才很有好感。
他們通常年輕又富有創造力,總給他無趣的生活帶來新驚喜。
于是,他主動伸出手,自我介紹道:“厲勁秋,作曲的。”
“你好。”鐘應感受到對方的禮貌,“我叫鐘應。”
可他們雙手一握,鐘應就感覺到厲勁秋不同尋常的力道。
那不是普通的友好握手,更像是經驗豐富的作曲家,對新樂手的考量和揣摩。
握手不過幾秒松開,鐘應卻覺得厲勁秋已經對他練琴的時日有了初步評判。
果然,厲勁秋好奇的問:“你們學古筝的,不是都帶假指甲嗎?怎麼你掌心那麼多老繭。”
“啊……”多梅尼克似乎有些為難,“其實,他學的古琴。”
鐘應見證了一場變臉。
剛才還溫柔平和的作曲家,收斂笑容,揚聲責問:“多梅尼克,我作的曲要加古琴?我怎麼不知道?”
多梅尼科顯然語氣謹慎,盡可能的解釋道:“你的曲子一如既往的優秀,我沒有任何異議,但是,你不覺得……古琴比古筝更适合你的曲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