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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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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應不相信這會是沈聆親自撰寫的信件,他更不相信這位Luke是照着沈先生的書信内容如實翻譯。

無論這信是寄給哈裡森.貝盧,還是寄給貝盧的父親,沈先生都不可能和沒有印象的陌生意大利商人,擁有這麼深的情誼。

更何況,牆上整整六張信紙,沒有一句話提到歸還雅韻的事情!

鐘應臉色沉了下來,他覺得這些信像極了僞造的赝品。

就像那張清泠湖的仿制琴一樣,出自某些可惡至極的家夥手中。

他怒火中燒,眉頭緊皺,卻聽到貝盧蒼老好奇的詢問。

“你知道沈聆?”

“是的。”

鐘應視線銳利,看向這位白發蒼蒼的老人,他幾近咬牙切齒。

“你将十弦雅韻贈送給樊成雲大師的事情,國内無人無知、無人不曉,我查過相關的資料,當然知道沈聆。”

他話中有話,帶着暗藏的譴責,“我還知道,十弦雅韻本就是沈聆的古琴!”

然而,貝盧絲毫沒有驚慌,他竟哈哈笑出聲,蒼老的臉龐煥發出神采。

“對!十弦雅韻是沈聆的琴,我們是朋友。在中國的時候,他經常彈琴給我聽,用的就是雅韻。我發誓,那是世上最美的琴音,也是我這輩子最美好的回憶,無論多少年過去,我都無法忘記。”

老人因為有人知道沈聆,而感到快樂和開心。

鐘應隻覺得痛苦。

他清楚知道,沈聆并不認識貝盧。

沈聆又怎麼可能,為一個根本不認識的人特地彈琴,成為朋友。

可貝盧顯然興奮起來,之前排斥、質疑鐘應不夠資格的嚴肅神情,都為了沈聆收斂。

他舉起手招了招,近乎急切的催促道:“孩子,你确實是适合幫我調弦的人選。快來幫我看看琴,它正好是我找人仿造十弦雅韻,制作的新琴,你一定會喜歡它的。”

鐘應聽到雅韻仿制琴,也顧不得去争論牆上書信的真假,快步跟随着輪椅,走進了豁然開朗的收藏室。

收藏室安靜寬闊,牆上懸挂着無數的古琴、無數的字畫作為裝飾。

他走進去,還以為來到了國内的琴行,充滿了琴棋書畫的幽靜意味。

收藏室正中間,那張“仿制”的十弦琴,靜靜躺在琴桌上。

在古琴與字畫環繞之中,漆黑的烏木透着鹿角霜生漆的獨特光澤,十根冰弦反射出與衆不同的柔和光亮,比鐘應在清泠湖博物館見到的仿制琴更顯厚重。

他步伐輕快的靠近,唯恐打擾了雅韻的休憩。

這張琴渾身布滿的蛇鱗,琴尾點綴着梅花紋路,确實和清泠湖那張如出一轍,就算擺放在一起,都無法從外觀上輕易的辨别出真假。

但雅韻就是雅韻,全世界僅存一張的千年十弦。

哪怕是相同的烏木、相同的冰弦,也仿造不出沈聆親手彈過的曠古遺音。

鐘應不管不顧,擡手就懸于雅韻弦上,先剔再挑,兩弦俱震,發出了“铮!”的一聲響動。

“你做什麼!”貝盧驟然暴怒,年邁的身軀幾乎要從輪椅上跳起來!

鐘應垂眸不理,在他面前的貝盧,不過是一個不值得詢問的偷盜者。

他自顧自的擡手又是一猱,琴聲持續回蕩,沉音入木,發出了他日思夜想的古樸木魚之聲,久久回蕩如撞木鐘。

弦顫未止,鐘應右手指尖勾挑,逐一輪弦,左手依次滑過十弦,以振索鳴鈴之勢,彈雅韻沉睡之音。

多梅尼克看得心驚肉跳,出聲提醒道:“鐘應……”

鐘應頭也沒擡,氣定神閑地繼續按弦,語氣非常專業的說道:“這琴的琴弦松散,應該很久沒人彈奏過了,雖然沒有淤積灰塵,但半箱式的琴身需要好好清理。還有這弦的音調——”

他連續掐起琴弦,幾個潑剌,掃出一陣動聽旋律,接着短促觸弦,作寒鴉啄雪的雙彈,透出了十弦琴獨具特色的泠泠琴聲。

多梅尼克認真的聽,貝盧如臨大敵般死死盯着,誰也沒有阻止他。

鐘應停了手,像老師般耐心問道:“聽出來了嗎?”

在場一個鋼琴家,一個資深音樂愛好者,就算沒聽出來,也要擺出神色凝重的樣子。

多梅尼克點點頭,“嗯,确實不對。”

貝盧老耳昏聩,眉頭緊鎖,“我正是因為這個,才請你來的。”

鐘應勾起嘴角,感謝他們的配合。

他說:“請我來就對了。琴是好琴,仿制得不錯。可惜琴弦上得太松,又一直沒人彈奏,導緻琴弦音散,浪費了好好的琴身,我得慢慢調。”

鐘應的慢慢調,從彈奏開始。

剛才紛亂急促的旋律消失,變為了溫柔的撫弄,他有充足的時間去驗證這張琴是不是沈聆思念成疾的十弦。

他的态度鄭重,姿勢專業,陣陣琴聲不成曲調的傳出來,看起來确實是在确認古琴狀态,饒是貝盧也不會阻止他了。

畢竟,貝盧曾經見過很多琴師。

那些人對十弦琴諱莫如深,聊起十根弦的古琴,都面帶愁容,努力的跟他解釋——

這是已經淘汰了的古琴形制,哪怕是現代重制的十弦,也僅僅作為舞台表演的道具,沒有人會用它進行獨奏。

因為沒有必要,更顯得累贅。

而且,還有人反問貝盧:七弦就能完成的表演,為什麼還要執着于十弦呢?

可是,貝盧面前的二十八歲青年,如此的得心應手,不會和他争論古琴的理論,也不會和他抱怨琴弦的多寡。

鐘應抹挑勾剔,無一處不是認真細緻。

雙手摘打全扶,身姿儒雅,指尖如同風送輕雲,賞心悅目。

白發蒼蒼的老人,依靠在輪椅裡,幾乎看癡了。

他愣愣看着面前專注調弦的年輕斫琴師,很容易陷入自己的回憶。

貝盧清楚記得,自己第一次長途跋涉坐船到陌生中國,隻見街道肮髒泥濘,再加渾身疲憊不堪,十分抗拒父親的決定,一心隻想盡快回到意大利。

然後,他遇到了一個風光霁月的男人。

男人身穿淡藍的月白長衫,長得不是極美,年齡也不年輕,卻因為撫弄着這張琴,令他沉醉至今。

貝盧腦海裡的沈聆,随着鐘應撥響的琴活了過來。

灰蒙蒙的中式宅院,唯獨沈聆渾身有光,仿佛淤泥裡亭亭而立的蓮,綻放出清麗絕豔的花,遠比任何的藝術品,都要讓貝盧難以忘記。

收藏室響着斷斷續續的弦音,時而激烈時而舒緩。

鐘應調弦懶得理會沉默的貝盧,在多梅尼克好奇的視線下,憑借習慣,盡情的檢查十弦雅韻的情況。

十根冰弦完好,琴聲入木三分,他隻需要彈奏,就知道這張古琴品質絕佳,遠遠超過清泠湖博物館的仿制品。

它在收藏室待了幾十年,鐘應隻需稍稍擰緊它的琴弦,就能直接登台演奏,展現出千古名琴的絕世風範。

但是,鐘應故意歎息一聲,說道:“這琴年份太久了,我得拆掉幾根弦,重新上一下。”

特地說給貝盧聽的話,還沒等到貝盧同意,鐘應就小心的擡起琴身。

他并不是為了拆弦上弦,而是為了确認十弦雅韻最重要的刻字。

厚重的琴身,被他豎直抱入懷中。

鐘應緩緩拆下琴弦的時候,清楚的見到了十弦琴腹中“繁弦既抑,雅韻複揚”的刻紋。

八個大字體正勢圓,鑿痕深邃,單獨抹過的漆迹布滿了一條一條細細碎碎的裂痕,肉眼可見的古老滄桑撲面而來。

鐘應懷抱琴身,觸感敏銳的手指,緩緩摸過刻字,心中漸漸升起沈聆初得此琴時的喜悅,腦海裡揮之不去沈聆留下的無聲字句。

他道:篆書大氣磅礴,厚重沉着,必出名家之手!

他道:字痕如皲裂河溝,隻待一方源泉滋潤,定能枯木逢春!

這确實是雅韻,這确實是沈先生的十弦琴。

鐘應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氣,渾身緊繃的精神随之松弛。

等他從這裡出去了,一定要迅速聯系師父,無論是找貝盧讨說法,還是找駐意大使館,他們都有了明确的目标,貝盧一時半會兒也不可能再造一張假琴出來。

既然貝盧公開承諾贈送十弦雅韻給師父,那麼清泠湖博物館隻要出具了仿制琴的鑒定結果,他們就能再到貝盧莊園,和這位狡猾可惡的偷盜者,好好談談十弦琴的去留。

鐘應滿心歡喜,謹慎的将古琴的九弦、十弦重新上回琴身,繼續假裝努力工作的樣子。

就算讓他放手這張琴,他萬分不舍。

但是,琴在,帶琴回家的機會就在,他可以忍住一腔沖動,狀若無事一般立刻告辭,謹慎籌謀。

琴弦重回琴身,琴身重回琴桌。

鐘應勾起一絲淺笑,心情極好,正打算和貝盧客套幾句。

忽然,他視線餘光掃過了琴桌正對面的收藏室裝飾品。

熟悉的玻璃框、熟悉的信件,卻與貝盧書房懸挂的内容截然不同。

鐘應被十弦雅韻完全抓住的注意力,終于能夠分散到這些信件上,逐字逐列的去閱讀它們。

越是閱讀,他剛才愉快的心情越是跌入低谷,甚至感受到收藏室刮起并不存在的寒風,刺得他背脊冰冷,如遭雷劈。

因為,那是沈聆的親筆,字迹與日記别無二緻——

“貝盧先生若是愛琴,等雅韻歸來,我專程為您彈奏也是無妨。”

“沈某家境殷實,如若歸還此琴,必重金酬謝,此生銘記意國義士的恩情。”

“若有他求,盡管告知,沈某必定竭盡全力為君解憂,莫敢不從。”

字字句句,好像一種無聲呐喊,萦繞在困住十弦雅韻的收藏室,跨越近八十年光陰,綿延不絕。

那不是書信。

那是沈聆臨終前的哀求。

他在祈求這個帶走雅韻的貝盧,能夠大發慈悲,将琴還給他,字裡行間的絕望,随着書信從左到右的排序,層層加深,卻依然保持着文人風骨,委婉溫柔。

鐘應覺得指尖麻木,眼睛幹澀。

沈先生心心念念的書信确實到了意大利,也确實到了貝盧手上。

可他至死也不會知道,自己三番五次的哀求許諾,因為民國大使的熱情翻譯,變為了意大利語的“我們友誼天長地久”“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貝盧見到鐘應的震驚神情,也仰頭去看挂了牆上幾十年的裝飾品。

他一看就笑了,面色慈祥,帶有懷念神色說道:“這些是當年沈聆不遠萬裡給我送來的書信原件,你懂得中文,就該知道我們确實是很好的朋友。”

貝盧和沈聆不是朋友,他甚至沒法跟沈聆好好說過一句話。

但他仍舊堅持,“他是我一生難忘的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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