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暑氣仍在空氣中肆意彌漫。清晨,林招星被不知名鳥兒的清脆啼鳴喚醒。一想到今天要做的事,他瞬間清醒過來。他如往常一般,在靜谧的清晨中起床洗漱,隻是今日,他特意穿上了昨晚從衣櫃深處翻出來的校服。
休學一年,可對林招星而言,卻仿若曆經了很長一段時間。他望着鏡中身着校服的自己,面容冷峻,神情淡漠。忽然,他想起賀硯南說過的話,于是生硬地扯起一抹笑容,盯着自己嘴角若隐若現的梨渦,心底不禁泛起疑問:“這有什麼好看的?”
他甚至都害怕自己被别人說老黃瓜刷綠漆,畢竟他都19了。
林招星滿心憂慮,卻仍故作冷靜地洗了把臉。随後,他像往常一樣走上二樓,想趕緊去自己的“植物園”冷靜冷靜。然而,剛一打開門,正對門口架子上擺放的兩樣東西,讓他瞬間愣在原地,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那是一盆模樣奇特的“植物”,旁邊還放着一個玻璃罐,罐裡裝滿了知了殼。若換作旁人,或許不會覺得這些東西有何特别之處。但林招星對自己地盤裡的每一樣東西的擺放位置都了如指掌,這兩個突兀出現的物件,自然格外顯眼。
回想起這兩天賀硯南早出晚歸的情景,林招星無奈地歎了口氣,緩緩走過去。隻一眼,他便看出這看似嬌豔奪目的“植物”,實則是一株再典型不過的藥錦。
他精心打理的多肉,雖說外觀也有些奇特,那卻是偶然雜交的成果,他格外珍惜,精心養護許久,才培育出那麼一盆。他擔心二樓的環境它難以承受,那天便帶到隔壁院子裡養護。林招星記得那天中午如光毒辣,他本想讓多肉在陰涼處吹吹風,誰料賀硯南不長眼,一腳下去,多肉瞬間一命嗚呼。
再看眼前這盆,葉片呈粉紅色,單個枝葉圓潤可愛,上面還有幾道更深的粉紅痕迹,看上去……林招星擰了擰眉,怎麼看都覺得這東西像貓爪,瞬間滿頭黑線,實在不知該如何評價賀硯南這充滿粉紅少女心的審美。
而且,這藥錦也不知道能存活多久……
林招星輕輕歎了口氣,将視線移到一旁的玻璃瓶上。隻見玻璃瓶裡滿滿當當全是知了殼,仔細瞧去,竟沒有一個是不完整的,仿佛每一個都是被人小心翼翼放置進去的。
……賀硯南送他一盆多肉,他還能勉強理解為是為了賠之前踩壞的那盆。可這瓶知了殼又是幾個意思?
林招星将靠近瓶口的一個知了殼拿出來,對着陽光舉起。清晨的日光瞬間穿過薄薄的知了殼,為其鍍上一層金色的光輝,仿若這蟬殼重新煥發生機。
不自覺地,林招星唇角微微揚起,露出一抹笑意。帶着這份好心情,他給所有植物都澆了水,下樓時,順手将這兩份“禮物”也帶了下去。
樓下客廳裡,趙慧琳和林愛彬的唠叨聲不絕于耳,傳入賀硯南的耳中。他心裡想着,不過是去上學,又不是上戰場,怎麼有這麼多要叮囑的。就在這時,他敏銳地捕捉到那熟悉的下樓梯聲,趕忙随口敷衍了二老一句,在人還沒進門之前,一把掀起竹簾。
林招星雙手捧着東西,本打算用肩膀掀簾子,沒想到賀硯南突然掀簾,身體不由得一滞。
賀硯南滿臉笑意地看向林招星,可當看到他手中捧着的東西時,笑容瞬間凝固在臉上。
“你不喜歡?”
林招星垂眸看了一眼懷裡那一堆粉嫩嫩的“貓爪”,瞬間有些尴尬,隻能硬着頭皮說道:“還行吧。”
“什麼叫還行?”賀硯南不依不饒,甚至挽起胳膊,将手臂上的痕迹展示給林招星看,“這玩意兒貴得要死,我跑遍大半個市場才找到這麼滿意的。還有這知了殼,你看,你仔細看,都是被蟲子咬的。我真是腦子抽了才去捉這玩意兒,我實在想不明白,你小時候怎麼會喜歡這些東西?”
賀硯南一邊嘀嘀咕咕,躲避着趙慧琳和林愛彬的視線,一邊抱怨着自己為準備這些東西所受的罪,同時也暴露了自己的目的。他這一番話,既讓林招星覺得好笑,又隐隐感到一絲怪異。
“我小時候喜歡這些?”林招星忍不住打斷,目光在賀硯南那布滿被咬紅痕的胳膊上掃過,“誰跟你說的?再說了,明知會招蟲子你還去,活該!”
說完,林招星故意冷着臉轉身離開,手中卻仍緊緊抱着那兩樣東西。
賀硯南咬了咬嘴唇,意識到事情并未朝着自己預想的方向發展,愣了一秒。不過,他後知後覺地想起,在林招星進門之前,那雙好看的眼尾似乎帶着一絲笑意,趕忙追了上去。
“其實一點都不疼。”賀硯南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突然堵住林招星即将關上的門,露出半顆腦袋,笑着解釋道。
林招星白了他一眼:“我問你了嗎?”
“你心裡問了。”賀硯南見林招星關門的力氣越來越大,趕忙加大手上的力度,急切地說,“都要出門了,你關門幹什麼!?哥,你就說我這禮物有沒有送到你心坎上?”
聽到這厚臉皮的話,林招星驚愕得甚至懷疑蚊子把賀硯南的腦子啃壞了。就在他愣神的瞬間,賀硯南像個土匪一樣,笑着闖進了房間。林招星忍不住罵道:“賀硯南,你要不要臉啊!”
賀硯南向來隻在外人面前要臉,對林招星這句罵他的話,絲毫不在意。他甚至還好奇地湊近林招星,那看似柔和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輕飄飄地吐出幾個字:“哥,你臉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