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硯南此時是真的動彈不得，聽着林招星嫌棄的話語，竟莫名有些開心。至少，林招星話裡話外，總算有了些精氣神，不再像之前那般死氣沉沉。

“反正你回去還得洗澡，髒就髒了，等我緩會兒，緩會兒就好。”賀硯南帶着笑意央求道。

林招星：“……”

也不知過了多久，賀硯南腿上的陣痛才漸漸消退。之後，林招星罵罵咧咧地攙扶着他，一瘸一拐地往校門口走去。兩人的交談聲，在靜谧的校園裡格外清晰，一字不漏地傳進了樓上拐角處一人的耳朵裡。

……

第二天，林招星滿心幽怨地早早起床，和賀硯南一同去上早讀。伊城一高的早讀5點40分準時開始，對于走讀生而言則延遲到了七點。趙慧琳和林愛彬不可能每天都車接車送，為了趕公交不遲到，林招星和賀硯南就得比寄宿生起得更早。

林招星記得以前上學時，總是羨慕那些每天都能回家的學生。可真正親身體驗後，才深切體會到其中的心酸與不易。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覺得自己是在自讨苦吃。

但沒辦法，家裡還有兩塊地的植物蔬菜等着照料，還有個賀硯南嬌氣地不願寄宿。于是，林招星的幽怨情緒，在踏入校門的這一刻，達到了頂點。

賀硯南同樣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跟着林招星晃晃悠悠地上樓。直到林招星在二樓停下，他才如夢初醒般睜開眼睛。

“怎麼不走了？”

林招星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看向賀硯南。又是這個熟悉的位置，隻是眼前人的氣質，因着發型的緣故，與昨日已大不相同。

看得出賀硯南起得很早，連頭發都沒來得及梳理。此時，他額頭上一縷頭發倔強地豎着，那雙本就有些下垂的眼角，此刻更是耷拉着，濃密的睫毛，将他眼神中的攻擊性遮掩了七八分。

僅僅是兩人走到校内的這一小段時間，太陽已不知不覺升高。清晨的日光，斜斜地透過教學樓旁的樹枝，金黃色的陽光灑在賀硯南那張近乎完美的臉上，為他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若忽略賀硯南過高的身形，單看這張臉，倒真像個朝氣蓬勃的陽光少年。

林招星歎了口氣，伸手扯了扯昨晚母親給賀硯南新買的書包帶子，拉開他的書包，從自己書包裡拿出兩瓶牛奶放了進去。

賀硯南在林招星靠近的那一秒，便瞬間清醒。他直勾勾地盯着林招星近在咫尺、近乎完美的皮膚，感覺到書包忽然一沉。

“這是兩瓶牛奶，早上一瓶，中午一瓶。”林招星目光陡然變得銳利，“你要是再敢抽筋，我直接給你喂生長抑素。”

說罷，林招星輕輕将賀硯南往外一推，轉身上了高三的樓梯。賀硯南在原地眨了眨眼睛，不知想到了什麼，嘴角瞬間揚起，笑出了聲。

這個時間點，如果林招星沒記錯的話，正是寄宿生們吃早飯的時候。所以，教學樓裡的人稀稀拉拉的。即便有人，也大多是學生們趴在桌子上，半死不活地補覺，或是值日生們耷拉着眼皮掃地，沒有誰還有精力大聲喧嘩、你追我趕。

林招星特意繞過一片已經被拖幹淨的地面，擡腳走進教室。然而，他一隻腳剛踏進去，憑着直覺，便下意識地感覺到一絲不對勁。

不，更确切地說，是一種熟悉的異樣感。

他感覺自己踏入這個空間的瞬間，仿佛有一些隐匿在黑暗角落裡、如毒蛇般陰冷的眼神，瞬間黏附在了他身上。可當他警惕地望過去時，那些眼神卻又像受驚的倉鼠，匆匆逃竄，消失得無影無蹤。但林招星心裡清楚，它們依舊存在。

教室裡安靜得可怕，同學的打鼾聲、自己的腳步聲，林招星都聽得一清二楚。不知不覺間，他的心跳越來越快，越來越快，直至他走到自己的座位前，看到原本幹淨整潔的書桌上，張牙舞爪地寫着幾個鮮紅的大字。

【殺人犯去死！】

【死同性戀】

【關系戶】

【死裝逼】

……

那些不堪入目的字迹，在林招星眼中不斷放大。刹那間，他的腦海中仿佛被無數嘈雜的尖叫聲、議論聲、驚呼聲填滿。他極力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接着，眼神冰冷地掃過整個教室。

“誰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