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吃冰啊?會拉肚子嗎?”裴淮松了一口氣,關心的問。
“也沒那麼脆弱。”
裴淮沒有繼續說話,低頭咬了一口,很脆很甜。他便明白程星燦為什麼不吃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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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如梭,轉眼就要開學。
程星燦領了兩個月的補課費,到北城中心給兩位老人買了兩件新衣,考慮到開學後比較忙,無暇采買,提前備了入秋的衣物與鞋襪,拎着大包回家。
轉頭又沒閑着,将紙殼與塑料瓶放上三輪車,到廢品站賣了,将薄薄的紙币揣進兜裡。開着三輪車轉去初中班主任家小區外,買了水果和牛奶拎上去。盛嚴夫婦知道他來,特意在家中等他,這個點不湊巧,過午飯不久,離晚飯又遠。盛嚴妻子想讓他留下來吃頓便飯,被他推拒了。
他說,他想去看看陳秀芝。
決定不再管陳秀芝與楊旭母子死活,手上真有點錢時,還是會想到他們。
陳秀芝與楊旭依然住在楊寶忠生前置辦的房子裡,是一個老小區,沒有電梯,樓道也很窄。他站在樓下擡頭往上望了許久,被路過的一位中年婦女叫回了神。
“張姨。”見是曾經住在隔壁的阿姨,程星燦趕緊打招呼。
張姨笑着說:“小星啊,好久沒見到你啦。長個了。”
“長了一點點。”
“哪裡是一點點,在婆婆家想必沒忍饑挨餓,個子竄的快不說,人也白淨不少,帥氣的不得了。”
“是啊。婆婆和爺爺對我很好。”說到此處,程星燦心中生出一絲得意之情,“張姨,您也比從前精神得多了。”
“害!都老了,精神個啥啊。”張姨望樓上看了一眼,問:“來看你媽?還是舍不得吧?”
程星燦說:“楊旭還小,我來看他。”
張姨笑了笑,“正好呢。你媽今天沒出去,小旭也在。一路上去吧。”
到五樓,程星燦敲響503的門,張姨站在他旁邊掏鑰匙準備開門,這時候501出來一位老太太,看到程星燦時很意外,旋即說:“小星啊,别敲門啦。”
程星燦疑惑的問怎麼了。
“你媽她現在不方便。”老太太走出來,将自家門關上,“下樓玩會兒再來吧。”
張姨掃了老太太一眼,似乎懂了什麼,又看向程星燦,“小星啊,不如你到張姨家裡坐會兒,都好久沒見了,跟張姨聊聊你在那邊的情況。”
程星燦疑慮的目光從老太太臉上轉到張姨似乎在隐瞞什麼的臉上,後背逐漸涼了起來。
老太太說:“到你張姨家坐會兒吧。我先下去了,得去買菜了。”
張姨說:“不用不好意思。張姨還抱過你呢,你忘了?”
她說的是楊寶忠與陳秀芝三天沒回家,他一個人在家,找不到吃的,也找不到他們倆,年齡小,難免害怕,就開了門出來,正好碰上回家的張姨那件事。
“不用了,張姨。我就在外面等。”
“這……你還小,跟張姨進去等吧,别見着不幹淨的東西,髒眼睛。”
話到此處,程星燦便确定張姨和鄰居老太太掩飾的是什麼,挺無奈也挺不知如何說。
“不了。我也不小了。”
眼見程星燦執着,張姨隻能獨自進屋。
安靜下來的樓道裡,程星燦懷着極其難言而喻的心情坐在上樓的樓梯上,雙眼緊緊盯着502的門。
酷熱的天裡,樓道裡悶熱,夾雜着垃圾沒清理幹淨的臭味。程星燦硬生生在冰冷的水泥台階上坐了一個小時。
502的門被從裡打開,走出來的是一位中年男人,四五十歲左右,單看衣着還算幹淨整齊。
他回頭對屋内的人說:“真不下樓吃點啥?我請客,不花你錢。”
“吃啥吃哦。”音落,走出來一個穿着長款睡裙、披散頭發的女人,擡手把男人推了推,“趕緊走吧,讓人看見,又要嚼舌根了。”
“怕啥?”男人擒住女人的脖子,湊近在她嘴上落了一個深深的吻,“你老公還能掀開棺材闆出來揍你?”
女人突然靜默不語。
男人看她片刻,拍了拍她的肩膀,“早死透了,怕個卵。我先走了,改天再請你吃碗面。”
說完,也不等女人說什麼,朝着樓梯口走過來。女人的目光緊随而來,卻也注意到站在樓梯口旁的程星燦,臉色頓時冷了下來。
男人路過程星燦時和他對視了幾秒,權當陌生人直接走下樓。
程星燦的目光在看不到男人的背影時,轉到陳秀芝撲了粉慘白的臉上。
“進來。”陳秀芝轉身進屋。
程星燦頓了兩秒,跟了進去。
他已許久沒來,一看便看出屋内東西少了很多,連那張吃飯的餐桌也沒了。
陳秀芝從矮桌上端起水壺,空空的,又不耐煩放回去,随意在木質沙發上坐下。擡眼盯着程星燦,“那陣風把你吹來了?”
“楊旭呢?”
“餓死了。”
程星燦眉頭微微一皺。
陳秀芝站起來,打開次卧的門,朝裡面喊了聲,“小旭,程星燦來看你了。”
喊萬就靠在牆上,靜靜看着程星燦,“是不是以為我和你一樣狠心?自求難保的時候,不管親人死活。”
她還是怨怼程星燦不給錢,責怪程星燦不将楊旭帶走。
程星燦沒見次卧出來人,倒是知道了楊旭沒死。聽到陳秀芝的話,他沒有狡辯,從挎包裡翻出一疊錢,“這是2千塊,緊着花。”說完,在陳秀芝意外的目光下将錢放在矮桌上。
“我隻有這麼點能力。”
程星燦不是在自責,是在陳述,讓陳秀芝明白他就隻有那麼點能力。
他們母子之間向來沒有太多言語可講,從前楊寶忠在,不敢言。現在楊寶忠死了,他們之間繞不開的錢。關懷、問候和叮囑,彼此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