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平時我們去的那家茶樓!”
“還有那個朝廷來的大官!她和那蛟說話了!”
大娘的話說得颠三倒四,但妫杳能明白她話裡的意思。
同時還有其它被她的話吸引過來的人,一部分表示自己也做了相同的夢,一部分更關心這蛟吃不吃人,該怎麼救人,有沒有讓洪水退去的辦法。
慌亂之際,隐隐有龍吟虎嘯之聲響起,衆人驚懼交加,就見大水中那蛟龍擡頭,碩大的腦袋半探出水面,就要完全顯現在衆人面前。
在這個科技水平并不發達、靠天吃飯的時代,震懾人類的手段也極其簡單。
一個妖魔,外表的猙獰加上體型巨大,就可以讓人感到十足的恐懼。
嘩啦——
混亂中,潛伏于水面下的蛟終是動了,碩大的頭顱探出,兩腮鱗片翕動,額前兩處隆起,雪白的牙透着鋒利的寒光,信子豔紅。
“啊——”
“怪物——”
和夢裡如出一轍的情狀。
蛟,驚叫,混亂,逃跑,躲藏。
但更為糟糕的是,這裡洪水未退。
誠然她們提前轉移到高處,做了許多準備,但那肆虐的水比她們想象的還要可怕,仍有人在掙紮求生。
更遑論蛟龍在此,從未見過的生物現世,她們自然恐懼,擔憂自己一不小心成了口糧。
慌亂裡妫杳咬緊牙關,在無數因畏懼而後退的人群中逆流而上:
“惡蛟!你如此行事,危害蒼生,如何能順利化龍?!”
她在賭,賭神力在身,那蛟即使憤怒也傷不了她。
而随她前來的官兵自會抓緊時機救人、疏散人群。她信任自己帶出來的人,必不是那等貪生怕死之輩。無論如何,她們都要完成此次任務,方不負神女和陛下所托。
此話一出,果然吸引了那蛟,将注意力引到她身上。
瞪得如銅鈴般的瞳孔凝視着小小凡人,那蛟緩緩開口,聲音冰冷:
“無知人類,你敢口出狂言……”
狂風呼嘯,妫杳遲遲找不到使用神力的方式,已做好以血肉之軀鬥蛟龍的準備,忽然間似有感應,一聲悠揚動聽的吟嘯響徹天地,水面之上,小山似的脊背拱起。
妫杳心頭猛然一跳,某個猜想浮現,那是——
砰!
山嶽傾倒一樣的力量狠狠撞在了蛟的身上,那蛟猝不及防沉入水底,來者則露出了廬山真面目:
“久等了,妫杳大人。”
同樣壯碩龐大的身體,面前的家夥則顯得可愛活潑了許多,頭尾呈灰色,性格親人,這是一條,鲸魚。
當然,京城不沿海,妫杳沒見過鲸魚。
而且,也沒有哪條鲸魚會說人話。
因而,妫杳隻能愣愣道:“敢問閣下是……”
鲸友好微笑:“你不是猜到了嗎?我是神女特地派來為你助陣的巫山之靈啊。”
妫杳恍然。
當初神女說會派巫山之靈與她同往,出發時她問巫山之靈何在,隻得了神女一句“随你而行,需要時自會出現”,原來是這個意思。
眼見那蛟又有卷土重來之勢,鲸急切道:
“你快調動神力治水救人,我去對付那蛟。”
說罷,它便潛入水中,與惡蛟搏鬥起來。
“哎——”
妫杳手伸出一半,想詢問到底該怎麼調動神力,忽見身上衣裳閃爍起熒熒光點,在昏暗的雨幕下顯得格外耀眼。
也就是這一刻,她才意識到,比起周圍其她人來,她其實,一直在發光。
字面意思上的發光,渾身都籠着一層溫和的光輝,如救世的觀音,這也是她吸引衆多目光的原因之一。
來不及思考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柔和的藍色順着她的手臂蔓到手心,好像是她自己在動,也可能是那股力量帶着她在動,妫杳擡起手,指向了那肆虐的洪水:
“【摩西·分海】”
嘩——
那片水,霎時間如輕盈的雲一樣,乖順地分立兩旁,砌成高高的水牆,露出原本被淹沒的屋舍、道路、農田,吐出被吞進肚子的人。
不說旁人,妫杳自己都呆住了。
她沉在某種暈暈乎乎的震撼裡,身體卻仍舊随着這份神力而動,操控着水流順河堤流向東海,改道流進提前修築的水庫,約束水流流速力量讓其不至于損毀河堤……
更多的,水庫河道難以盛下的,則彙聚作她們眼前那兩堵水牆,待到日後水退了,再引導着順河道順流而下。
神迹當面,無數人被震驚地緩不過神來,就見一輪明月懸于頭頂,清輝灑遍人間,帶來光明。
旁人隻當此為姞晖的手段,姞晖本人及自京中來的人卻心下一緊,那月亮……
分明是恒娥——
妫杳攥緊衣袖,緊繃着情緒環顧四周,戒備着可能出現的敵人。
可是,為什麼?恒娥不是已被神女打退,怎會出現在此處?
然等候良久,隻見官府的人已組織起救援去援助從洪水中死裡逃生之人,周圍的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着,她們卻遲遲不見恒娥身影。
疑惑驟升,但此前情況如此,妫杳也隻能暫時壓下心緒,處理眼前的事務。
至于那蛟與巫山之靈,凡人環顧四周,不見它們的身影。
或許,那等非人生物的事該交給它們自行解決。
這麼想着,妫杳在心底苦笑,說到底,她這個凡人也難以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