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山是斷開仙冥兩界的天塹,常年負雪,高聳山脊劈開薄霧,走勢蜿蜒,直指冥界。
在這往日荒無人煙的清修之處,一聲譏嘲卻刺破了甯靜,驚起崖間停憩的鸮鳥,撲簌簌雪落一地。
“宴大天才怎麼不逃了?”
卻見雪色山巅之上,一衆弟子重重圍住宴焱。
整齊的仙家白袍為風所動獵獵作響,冷劍出鞘,直指宴焱,劍尖爍着寒芒。
中間齊齊别開了道空隙,側餘弟子躬身相送,劉生從中緩緩踱步而出,居高臨下的行至宴焱跟前。
宴焱不語,對劉生的譏嘲置若罔聞,隻是徑直把劍插入嶙峋石縫,半倚劍身,沉沉的阖了眼。
劉生倒是對宴焱緘默的模樣見怪不怪,冷哼了一聲,繼續拖着長腔道:
“堂堂九陽劍骨怎麼淪落如此境地,宗門内幾個金丹弟子就能把您逼成這樣……”
劉生頓了頓,戲谑的挑眉。
“哦,不對——是我記岔了,您不是九陽劍骨,而是……九轉靈體!”
“哈哈哈瞧他那模樣,真以為他還是原來那個九陽劍骨嗎?”
“是啊,要不是宗門當初看花了眼,這種貨色怎麼能進得了内門?”
一衆弟子附和着哄堂大笑,笑音尖銳。
冷冽的風刮過山巅,揚起宴焱泣血的紅褙。他指尖摳入皮肉,膩下一道冷色的掐痕。
世人皆知,九轉靈體和九陽劍骨,同是萬裡挑一的體質。
可一個是令人尊崇的天生劍骨。
——另一個卻隻能做修仙界最為低賤、任人宰割的廢柴。
見宴焱還是默不作聲,劉生有些煩了,一挑劍,迫使宴焱擡起頭來。
“宴焱,别再做你的春秋大夢了!
“當初陲雲宗招你入内門也隻是因為誤判了你的根骨,還以為你是第二個雲梧呢。可如今你根骨已然明了。你根本無法修劍!你還是老老實實留在少宗主身邊吧。”
說着,劉生劍峰一偏,狎昵的劃過宴焱的側臉。
“就憑你這臉,說不定日後還能……”
他的話語未盡,可詞句分明輕佻。
宴焱蹙了蹙眉,隐約覺得劉生這話另有歧義,卻不知錯處在哪。他蓦地睜眼,眼神銳寒的劃過一張張幸災樂禍的臉。
那些人裡,不乏有他初入内門時獻媚讨好的。當初一口一個宴師兄,而今卻成了圍堵截追他的一員。
真是可笑。
眼見着弟子們步步緊逼,宴焱攥緊了手中半朽的木劍,冷喝一聲:
“現在後退,我且念舊情,放你們一條生路。”
衆弟子一頓,緊接着爆發出一陣更為尖銳的笑聲。
“不是哈哈哈,你還在做夢啊?”
劉生更是笑得直不起腰來。
在他們看來,宴焱已然逃無可逃。
身後的懸崖之下,便是九曲盤旋的往生河。生人堕入冥界,往往是被幽魂吞食,元神俱散。
失去九陽劍骨的宴焱靈力微薄,是任人宰割的羔羊,隻待劉師兄抓他回去複命,屆時他們都能從少宗主那得到好處。
弟子們笑作一團,仿若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更有甚者出言不遜。
“這會兒嘴硬,等到了少宗主的床上看你怎麼硬氣?哈哈哈。”
就在他們樂此不疲的譏嘲之時,蓦地,蒼穹被赫然撕開一道裂口,識海傳來金石相撞之聲,巨大卷軸淩空橫亘:
「恭喜宿主解鎖章節: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即将解鎖靈體」
卷軸輕閃,一個肥碩的小光球撲扇着短翅,‘哼哧哼哧’沖出卷軸,熟門熟路的停在宴焱的肩頭,掐尖了嗓,沖着人群高嚷:
“船?什麼船?就憑那個炮灰少宗主還想把你龍傲天爺爺綁去偷渡?等會有你們好看的!”
系統的聲音聒噪尖細,委實是一大利器。
隻可惜其餘人都聽不到,白白吵擾了宴焱。
“刷牙了嗎?好濃重的口臭。”
宴焱擰眉,恝然出聲。
不知是在說眼前弟子,還是在說系統。
可劉生耳朵尖,自動對号入座,氣急,三步并作兩步上前來,手成利爪狀,攜帶着靈力流狠狠襲來。
“宴焱,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本來少宗主交代了不要傷宴焱的臉,可此刻的劉生已然顧不得這麼多了。
當初宴焱入陲雲宗内門時,借着和蜀道劍宗雲梧一樣的九陽劍骨,那叫一個衆星捧月,煞羨旁人。
陲雲宗隻是個薄州三流勢力,和六界第一的蜀道劍宗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宴焱一個九陽劍骨若是成長起來,托舉陲雲宗冠絕薄州,甚至是跻身六界一流宗門都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