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将至,月季更替間也終于到了軍中難得的輪換休沐日。好不容易從城北練兵營繁忙事務中抽身的聞人矩這剛到家就被自家大哥拉去了城南主街。
“大哥何時喜歡逛街了?”
兄弟倆各騎一匹高頭大馬,聞人錯的黑馬是随他征戰多年的心愛坐騎,比聞人矩那匹沒上過戰場的紅鬃馬強不少,因而步伐略略在前,聞人矩相同他說話都要提高些音量。
“想出來挑些禮物,我自己拿不準主意。”
哦,聞人矩心下明了,大哥這是讓他當參謀來了。
可聞人錯不喜歡經營人際,這是要送禮物給誰?
莫非……
“大哥是看上了哪家女娘?”
缰繩忽然收緊,紅鬃馬被突然停下的黑馬帶着也猛地刹住,差點把沒及時反應過來的聞人矩甩下馬。
聞人矩略微緊張地擡眸,果然對上兄長嚴肅的眼神。
他猜錯了?聞人矩疑惑,不可能啊。
良久,皺眉的聞人錯恢複平靜,勾唇一笑揚鞭繼續往主街裡去。
聞人矩看大哥的反應便知道這回是他猜對了。
兄弟二人一路到了上華城最有名的首飾胭脂鋪,裡面來來往往進出的都是些穿紅着綠的俏麗娘子,見突然進來兩個人高馬大的青年,紛紛用團扇掩着面退到角落裡去了。
聞人家的少爺僅靠衣服上的家徽便能輕易認出,幾個好奇的女娘小心翼翼地投去打探目光,俶爾又嬌羞地瞥開。
聞人矩見慣了這種場面不覺有他,聞人錯好歹也是久經世事,雖然女人見得不多但也不至于被别人看兩眼就害羞,無視旁人大喇喇地讓掌櫃把最新的好貨都拿一批出來。
掌櫃應聲轉身去取貨,聞人矩大着膽子逗趣:“給女娘挑禮物這種事情,大哥你怎麼不帶上阿宥,這家夥不是更有經驗嗎?”
聞人錯沒否認前半句,隻回了一句:“那小子跟我賭氣呢,而且叫你也沒什麼差别吧。”
小弟自那日和他打過一架後似乎一直沒能見得上姜二娘子的面,把怒意轉移到他身上,賭氣好一段日子沒和他說過什麼話了。聞人錯拉不下臉真跟自己弟弟道歉,也更不好意思叫他幫忙了。
“小孩子嘛,不記事的。”聞人矩性格好和每個兄弟都處得來,在家裡是百事通,所以聞人宥的事情他也知曉一二,“人家姜二娘子就是害羞了晾他兩天而已,等人家又理他了他就肯定不記恨你了。”
聞人錯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老闆把新進的胭脂和首飾又擺了一闆專門供他倆挑選,春姝宴将近,新出的首飾基本都是圍繞着花卉圖樣做的,各色各樣的花朵都被搬到了精巧的飾品上。
“都挺好看的呢。”聞人矩掃了一眼,“送禮物要投其所好,大哥,那女娘喜歡什麼款式?”
“不知道。”
“那,喜愛什麼花?”
“……不知道。”
“顔色呢?”
聞人錯聞言,沉默。
兄弟倆對視良久,好半晌聞人矩才又問一句:“大哥,人家真的和你認識嗎?”
他很懷疑隻是他大哥對某個女娘一見鐘情,對面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
“認識。”聞人錯回答,在聞人矩懷疑的目光中又加了一句,“但是不熟。”
聞人矩松了口氣:“诶大哥,她是哪家的女娘,說不定我認識。”
自家大哥現在算是大齡未婚,家裡人本來就着急,聞人矩是很樂意為哥哥的姻緣牽線搭橋的。
“她……”聞人錯欲言又止,不知該不該說。
聞人矩敏銳地覺察這話題他似乎不想提,便也作罷:“行,那就按着心意選吧。”
他拿起一支粉鷹蘭花簪:“這個怎麼樣?”
鷹蘭花可是他們聞人家族徽上的代表花卉,雖然這簪子上不是紫鷹蘭,但還算是沾邊的,聞人錯送出去也能彰顯身份。
“四少爺真是好眼光,這上頭的花蕊可是用極珍貴的粉色海螺珠制成,整個上華城數量稀少,我這小店也隻剩下這一支。”
聞人矩對自己的品味也頗為滿意,但身旁大哥卻默默出神。
家族代表……
他猛地反應過來自己可以送的東西。
“這兒有璇昙花樣式的飾品嗎?”
“這個……”
璇昙花極為罕見,狀如飄逸絲帶綻開,通體幽瑩的水藍色,是大名鼎鼎的西京五大名花之一。此花已經消失多年,就跟隻活在畫中一般,民間幾乎沒什麼人見過真實的璇昙花。
掌櫃的有些為難,話未說完便又有人從門外邁步走進來,直奔他而來:“掌櫃的,本王也想要一支璇昙花钗。”
看清來人面容,在場的人趕忙跪下行禮。聞人家的兩兄弟也俯首作揖:“拜見臨王殿下。”
司珏擺手示意他們起身,聞人錯比他高一些,眼眸向下看着這個笑面青年:“二位将軍好緣分,本王竟然能在這兒碰上你們。”
“臣等也覺得驚訝呢。”聞人矩和司珏年紀相近,語氣也更偏向玩笑。
“殿下方才說也要買這璇昙花钗?”
聞人錯面容敦肅,更多的是打量和審視。
這個小王爺他知道,正是太子司裴同母的親弟弟,前段日子回京,但二人還沒正式碰過面。
沒想到第一次會面竟然是在這麼一家脂粉首飾鋪裡頭。
而且,他為什麼指名道姓地偏偏也要璇昙花?
“是,本王是專門為此而來。”
司珏依舊微笑,眯起的眼睛裡卻看不清情緒。
夾在中間的聞人矩隐約覺得氣氛有些奇怪。
“那真巧,臣也恰好想買。”
“哦?”司珏笑意漸濃,“那确實巧。聞人将軍不會也是要在春姝宴送吧?”
聞人錯勾起唇角,反問道:“殿下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