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歌回憶了一下,他習慣了遠離人群,用了幾秒才想起霍銘是體育委員,一個文化課績點常年班級前三,體育成績卻徘徊在及格線上下,最後痛定思痛索性當了體育委員,希望借此改變現狀的男人。
之前傳到群裡的那條末世自救指南,就是他不知從哪裡看到後分享的。
餘歌覺得他人還不錯,禮貌地回複道:“在。”
霍銘頓時激動道:“太好了!”
“我和幾個也在澄原的同學決定組隊行動,已經集合了,你要不要來加入我們?”
餘歌想了想,回道:“恐怕不太方便,并非我不想組隊,而是……”
“我在天和大廈。”
“……”
良久的沉默後,霍銘驚恐問道:“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天和大廈,澄原無人不知的人口密集區,在一幢公寓樓的占地面積裡,是日均高達幾萬的人流量,時值假期,哪怕喪屍潮爆發在上午,當時大樓裡也起碼有一萬餘人。
霍銘腦海中不由地浮現出餘歌一身白衣,佛擋殺佛魔擋弑魔的情形。
餘歌打斷了霍銘的暢想:“我在這裡有一家店面,沒那麼危險,隻是也不好離開。”
他隐瞞了自己已經殺了幾隻喪屍的事,末世剛降臨不久,餘歌的思維還留着和平年代的慣性,這種手染血腥的事,本能地不想讓不太熟悉的人知曉。
霍銘沒想太多,忙道:“那就好。”
他驚訝的心情平複了些,隻是想到餘歌此時的處境,仍感同身受般覺得崩潰,并且由衷地感覺到,自己的隊伍被幾隻喪屍包圍這種事完全不值一提。
霍銘腦中浮現出餘歌的模樣,他和餘歌并不熟悉,其實餘歌和任何同學都不熟,因此在他們一行五人被喪屍包圍的現在,他也是問過幾乎所有同學後,才最後找到了餘歌。
卻沒想到餘歌的處境比他們還要危險百倍。
霍銘想起不久前的校園時光,餘歌雖然永遠獨來獨往,但他收獲的關注從來都不低,因為他生得實在太好看,一張比明星都引人注目的臉,帶着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仿佛被神明雕琢過的完美和精緻。
霍銘也是曾在課堂上,看着餘歌的側臉不自覺地發過呆的。
于是此刻他忍不住地心生關切,将自己帶入餘歌的處境思考了一下。
然後不禁歎息:“以天和大廈的危險性,可能跳窗逃出來,都比留在樓裡更安全。”
餘歌看着剛彈出來的消息,不由地擡眼,看了看貓咖位于三十七層高處的窗戶。
這建議倒是頗有……創造性。
其實霍銘的建議并非不可行,很多異能都能幫人跳窗逃出生天,但餘歌不會那麼做。
餘歌回道:“謝謝你的關心,但我的計劃是從大樓内部突圍出去。”
他話語禮貌,态度卻堅定而疏離,私聊另一端,霍銘看着屏幕神色愣怔。
他突然覺得,餘歌和在學校裡時不同了。
還是一樣的待人平和認真,卻總讓人感到些許疏離,不同的是,現在的餘歌似乎更加……
嶄露鋒芒。
貓咖中,餘歌收起沉寂下來的手機,開始思索第二間店面可能遇到什麼。
餘歌翻遍了回憶,也沒想起關于第二個任務的頭緒,那是家土特産店面,可兩個月來店主都早出晚歸,餘歌甚至沒同對方見過面。
資料不足啊,餘歌在心底歎了一聲,卻還是起身走到貓咖大門前。
這扇門曾被喪屍撞得歪斜,又被餘歌以異能修複,餘歌拉開門,活動着身體,再次踏上一地斑駁血迹的走廊。
十幾公裡外,霍銘盯着手機屏,指尖落在輸入框,卻遲遲沒有敲下。
他和餘歌本就不算熟悉,如今的餘歌又不再被和平時期的溫和态度束縛,變得更加果決,當他決定走哪條路時,便再沒有人能改變他的選擇。
霍銘退出聊天界面,将手機鎖屏,看着黑色屏幕倒映出自己的臉,聽到周圍一陣陣喪屍嘶吼,他不自覺地垂眼,苦笑了一下。
是羨慕的吧,末世中,誰不想擁有這樣的果決,和與之相匹的實力呢。
天河大廈中,餘歌走出貓咖,腳步卻一頓。
微弱的眩暈感擊中他的腦海,自從在昏睡中醒來後,餘歌便常感覺到一種複雜的情緒在他的腦海中升騰,那情緒仿佛不屬于他,而像是另一個意識逸散來的呓語。
餘歌原本沒太在意,畢竟這樣的狀态他并不完全陌生。
但餘歌沒有想到,這次的影響竟比之前任何一次都重,甚至開始影響他自己的思緒。
餘歌思索了一下,順應那份影響變換了前進方向,走到走廊欄杆邊,沐浴在從天井灑下的冷白的天光中。
他俯瞰向整座大樓。
末世降臨那刻,天和大廈中有萬餘人,災難降臨時,數千人瞬間變成了毫無理智隻知道吞吃人命的喪屍,數千人在幾分鐘内被屠戮而亡,此時此刻,僅餘的幾千幸存者躲避在一間間店鋪,艱難求存着。
到處都是鮮血、殘肢,耳邊充斥着嘶吼與哭聲,餘歌看着這一切,眼神暗了暗,心裡另一份思緒的影響卻陡然愈發強烈。
黯淡的眼神在某一瞬變得漠然,一個不屬于自己的念頭清晰地浮現在餘歌腦海:
這一切,是錯的。
餘歌的眸色變深,終于成為兩彎不見底的深潭,他的心跳聲一點點加重,迸發出過量的血液在胸腔流淌,他恍惚甚至能聽到耳畔血管中,血液沖過的聲響。
眩暈感在加重,餘歌第一次完全陷入了那份陌生的情緒中。
蒼白的火焰紋路浮現在他側臉,餘歌整個人的氣勢陡然增強,他擡手,手中仿佛空無一物,但懾人的危險氣場以他為中心爆發。
這是末世降臨的第一天,即使是異能者也沒人開啟了精神視界,因此沒有人看到,此刻澄原市所屬的精神視界上空,一柄審判錘在此刻憑空浮現。
審判錘幹淨得近乎聖潔,卻也漠然而毫無柔性,它存在,隻為帶來絕對公理。
下一瞬,審判錘上空出現了一隻手。
那隻手修長白皙,就在不久前還曾擺弄過烘焙面粉,那是餘歌的手。
放大千萬倍後,餘歌的手依舊漂亮得像是藝術品,可此時,手掌卻正向審判錘伸去。
現實之中,餘歌的臉色已經和側頰浮現的火焰紋路一樣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