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尋率先擡腳朝前。她走了兩步,扭頭,發現林逐行仍然停留在原地沒動。奇怪:“不走嗎?”
“走吧。”車駛過路口,看不見了。林逐行收回視線,他緩慢走到林尋身旁,仿若不經意間問,“剛才那個女生跟你說了什麼嗎?”
“我沒聽清楚。”林尋四下看了看,發現一家面館沒什麼人。她把林逐行朝那個方向帶。
她确實沒聽清,隻隐約聽見是關于“聯系方式”還是什麼的。
林尋對情感方面不敏感,甚至是有些遲鈍的。她誤以為自己聽錯了。
“吃面可以嗎?”
“聽你的就行。”
林尋選了個最角落的位置,她把玩偶放在旁邊的凳子上,去要了兩碗細粉。等面的時候,她問林逐行:“過來一趟這麼遠,你從哪裡弄來的錢,還給我買這麼大的熊。”
“阿尋你在關心我嗎。”林逐行溫柔地注視着她,一副心情很好的樣子。
林尋看着他,嘴唇動了動。沒等她說話,後面老闆大聲嚷了句“面好了”,林尋起身去端。
她沒看到,在她身後,林逐行注視着她的背影,輕聲呢喃着:“若是阿尋身邊永遠隻有我一個人就好了。”
他看向對面椅子上端坐着的玩具熊,它的琉璃眼珠在暖黃燈光的映照下漆黑無比。林逐行無聲彎唇笑了。
那次見面之後,林尋迎來了她初中的第一個寒假。林逐行大她五歲,也許是學業繁忙,他很久都沒再出現。
寒假結束,再開學時,一切都跟上學期沒什麼不同,唯一的區别是,林尋上學期的同桌突然跟老師申請說想換個位置。林尋沒多想,甚至主動去幫她搬書本,女生卻不着痕迹地避開了她的手。
她悄無聲息避開了林尋的視線,眼裡藏着疏離和畏懼。
這惡劣的情況如病毒般,很快蔓延至整個班級。
初中三年,任何活動——運動會,春遊,秋遊,林尋都是獨自一人度過的。随着時間的流逝,她變得越來越沉默寡言,也愈發内向孤僻。
……
林尋走出洗手間往酒店大門的方向走。她從包裡拿出手機,本來想跟容季回個電話,剛點開最近通話,一轉彎,跟林西南迎面對上眼。林尋明顯怔了一下,林西南卻沒表現出任何意外。她仍舊穿着禮服,臉上畫着精緻的妝容。
林西南斜倚在長廊的牆壁上,看見林尋停住不動。她直起身,朝林尋的方向走,語氣聽不出情緒:“你還是來了。”
“你特地約我見面給我請帖,不就是想讓我來嗎。”林尋把手機熄屏放下,沒有要跟林西南多說的意思。她垂下眼不再看她,目不斜視。
擦肩而過時,林西南低着頭一言不發。林尋越過她走了兩步。她手指微微蜷縮,抿緊唇,終究還是停住。
林尋小幅度偏過頭,視線落在長廊上歐洲風格的壁畫上。她輕聲詢問,語氣裡帶了些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希冀:“那片梧桐樹葉,你還留着嗎?”
這話問得沒頭沒尾的,但是林西南隻用了一秒就聽懂了。她轉過身,黑亮的眼睛裡倒映出林尋單薄的背影。
“呵。”
林西南蓦地發出一聲輕笑。
“我感覺,你好像誤會了些事情。”她擡腳款款走到林尋面前,緊盯住林尋的眼睛,尾音上揚着,一如往常她張揚的性格。
“我給你請帖的目的,你沒懂,對嗎。”
林尋偏過頭去,沒回答。她不想在她的訂婚宴上跟她起沖突。
可惜林西南并沒有要輕易放過她的意思。
她彎腰湊近,眉毛上挑,誇張又刻意。伸出左手纖長的食指,緩緩挑起林尋的下巴,語氣刻薄到了滑稽的地步:“林尋,小時候的事,再加上最近的兩次見面,我這麼對你,你竟然都不讨厭……”
“或者說,憎恨我嗎?”林西南捏住林尋的下巴尖左右搖晃兩下,孩童般天真的語氣,傳到林尋耳朵裡,卻無比殘忍。
“那你就是活該哦。”
活該别人這麼對待你。
林西南松開林尋的下巴,她後退了兩步,轉過身,絲毫不在乎林尋怔然的反應。
最後扔下一句話,像是一道重錘,狠狠砸在林尋臉上:“我讓你來,是讓你親眼看到林逐行是怎樣歸屬于我的。我既然跟你說過離他遠點,你就得懂得如何做。”
“……”
“不出意外的話,這應該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走到轉角處,林西南停住。
“我們都長大了,林尋。”她背朝着林尋,雪白的裙擺在空氣中輕輕晃動,身形看起來纖細到了有些瘦弱的程度。
“所以。”她微仰着頭,高傲如天鵝。似勸告似提醒,“别滞留在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