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餐廳門口蓦然響起一道機械而響亮的電子音：“歡迎光臨！”随後是玻璃門開合的風撞上風鈴，帶出一連串清響。

頭頂落下片陰影。林尋知道來人是誰。她沒擡頭，視線仍舊停留在容葉日記本那頁末尾的那句話——我想考京城大學。

“有想法嗎。”容季立在她左手邊偏後，手裡還握着手機。見林尋神情怔然，他微微擰眉，正想說些什麼，又被手機鈴聲打斷。

接起來簡短答了兩句，容季眉頭幾乎打成一個結。

挂斷後，他伸手去夠椅子上搭着的外套，目光無意識落在林尋頭頂，語氣隐約沉重。

“李華山死了。”

林尋一驚，思緒瞬間抽離。

她猛然擡頭：“他死了？”

“嗯。”容季沉着臉，下意識解釋地更加詳細了些，“屍體在今天清晨被去河岸釣魚的大爺發現，他殺。而且，有一個點我覺得很奇怪。”

容季的視線無意識落在玻璃窗外的梧桐葉上，像是在回憶。

在電話裡，警局的朋友付迩除去李華山的死，還額外透露給他一件事——李華山的死，似乎跟容葉有關。

這也是為什麼容季需要去趟警局的原因。

“他殺……”林尋擰起眉，“L做的嗎？”說着，她握着日記本的手也輕輕晃了晃。

容季微微搖頭：“還不确定。我先去趟警局。”

林尋收回視線，下意識捏緊手指。

對于李華山的驟然死亡，兩個人心情都十分沉重。無它，在警.察調查結果未可知時，李華山死了，等于眼睜睜看着一個挖出L身份的好機會消散，這對她和他目前來說實在稱不上是好消息。

林尋垂下眼，腦海裡莫名其妙閃過“106”這個數字。

容季已經走到服務台了，林尋突然出聲叫住他：“關于L的身份，我有些頭緒，等你從警局回來，也許我們可以交換一些信息。”

容季看着她，當然沒有意見。

日記本容季已經看完了。

在妹妹上高中和大學時，他一直忙碌，很少陪在她身邊，所以現在即使仔細看完了她的日記也無法對這個L形成具體畫像，隻知道妹妹跟L關系匪淺。所以緊接着林尋提出想把日記本暫時留在她那裡時，容季沉思片刻，也答應了。

街上人頭攢動，晴空萬裡。

林尋拿着日記本走出中餐館，燦爛的陽光讓她下意識眯了下眼，但也僅僅是一秒的不适應。

她朝左轉，徑直朝紅綠燈的方向走去。絲毫沒留意到，在她身後，中餐館對面，靜靜停着一輛瑪莎拉蒂。

車沒點火，前後的車窗也都緊緊閉合着，像是在原地停留了許久。街邊，源源不斷有行人将豔羨的目光投向它，卻壓根不能窺見車主人一絲一毫的面容。

車内，一個人眼神複雜地注視着林尋的背影，兩秒後，又驟然偏過頭，那是剛才容季離去的方向。

啧。

她本來以為，訂婚宴一結束，林逐行那個狗東西就又迫不及待地纏上林尋。結果沒想到，居然是另外一個不認識的男的。

她微微擰着眉，回想着那個男人的長相……沒什麼特别的，但是那雙眼睛卻很熟悉。

她突然想抽根煙，右手下意識伸進手提包裡，第一個碰到的物品是手機，她小心避開，繼續往深處摸索……終于觸到香煙盒，拿出來，剛想點燃，卻無意間瞥到林尋手裡的粉色筆記本。

纖細的手指微微一顫，香煙悄然滾落在車内的地毯上……

一秒驚詫過後，林西南回過神，漂亮的眼尾驟然下沉。

……

警局，一間尋常的辦公室裡。

付迩蹙着眉心坐在深黑皮革椅上。在他面前，李華山的屍體和第一現場的照片大概有十來張，平整鋪開來，幾乎擺滿了整張桌面。

付迩拿起其中的一張，眉頭無意識皺得更緊了。

剛才在電話裡他隻來得及簡短告訴容季李華山被人殺害了，但事實是這不僅僅是一起簡單的兇殺案。

簡直就是虐殺。

付迩回想起今天早上和法醫趕到兇殺現場的畫面——

河邊水岸，潮濕的泥土上滿是觸目驚心的鮮血。李華山的屍體睜着眼仰躺在河邊，除了臉，他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塊完整的地方，連衣服都被浸染成深褐色，尤其是下半身，幾乎被砸成了肉泥。

兇器是一把普通的羊角錘，尋常的五金店裡就可以買得到。

根據法醫初步判斷，李華山的死亡時間在昨晚的九點到十點間。案發地附近沒有監控，付迩第一時間就走訪了周圍商戶，也沒有找到目擊者。

付迩起身去外面飲水機接了杯溫水。

直覺告訴他這個案子不僅僅是虐殺這麼簡單。

兇手内心應該極其憎恨李華山，所以在殺死他時沒有選擇一擊斃命，而是選擇用這種慢慢折磨他，讓他在死去過程中十分痛苦的手段。

但是，為什麼偏偏沒有敲爛臉？

水位剛剛到杯口。付迩立在原地，他緩慢舉起杯子，快速吞咽了一大口水。

一般來說，為了給自己增加逃跑幾率，兇手殺人後都會選擇盡量隐瞞被害人的身份，以增加警.察調查的時間，比如脫光被害人的衣服，或者扔掉他的随身物品，當然，最幹脆的做法還是毀屍滅迹，但是說得輕松，真實案件裡能殘忍到這種程度的人其實不算多。李華山案的兇手就算一個。

付迩最不理解的地方也是在這裡。

全身都敲爛了，按理來說，臉應該是最不應該放過的地方啊……而且，警.察在調查李華山的身份時，發現他的手機和錢包安安穩穩放在他的外套内襯口袋。除此之外，就隻有一張雙人照片——一個女孩從背後擁抱着另外一個人。照片上的女孩他三年前見過，是好友容季的妹妹。

案發地在河邊上，把這些東西扔河裡不是随手的事嗎？

付迩的右手大拇指無意識摩挲着瓷杯外側。他思索着，也許是當時突然發生了什麼事，打斷了兇手的動作……也不對，什麼事能緊急到讓兇手連兇器羊角錘都随意扔在屍體旁邊沒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