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裴放躺在床上,明明閉上了眼睛,但不知怎麼,面前總是浮現出追求者的臉。
他眼睛亮亮的,對自己說試試。
那麼急切,那麼殷勤。
他的肢體,他的臉頰,他的眼神,甚至他的頭發絲,都寫滿了對機會的虔誠和渴求。
似乎隻要裴放願意屈尊給出一個機會,他便會心滿意足,便會此生無憾。
大概在追求者的設想中——
一旦裴放答應在一起,追求者便有身份有底氣對裴放做出一直以來想做的事情,他會幸福地跟裴放牽手、擁抱、接吻、甚至更多;
一旦裴放答應在一起,追求者便能理所當然地占據裴放所有的私人時間和空間,會故意沒事找事隔三差五亂吃飛醋宣示主權;
一旦裴放答應在一起,追求者大概便會牢牢把握住機會,抓住裴放不放手,堅決不給裴放任何分手的可能性,妄圖一輩子将裴放鎖在身邊,談一場永不結束的戀愛。
這一切,隻要當時裴放說......
黑暗中,床上的人忽然睜開眼睛。
感受到劇烈的心跳和紊亂的呼吸。
緩了兩秒,他起身下了床。
他接了杯水,拉開窗簾,就着月光,眺望遠方在夜裡顯得森郁濃重的樹木。
已經入了初夏,白天裡天氣漸漸升溫算得上有了暑氣,不過莊園裡夜間的夜風還算清涼。
與平日裡衣着和發型都打理得一絲不苟不同,此刻裴放站在窗口,鬓角的發絲已經被夜風吹得紛飛,他的眼睛似乎在直直地望着前方,又似乎是沒有任何焦點。
不知過了多久,站在窗口的人忽然猛地斂神,轉身進了浴室,明明睡前已經洗過一次澡,但他現在再一次打開了沐浴開關。
不過這回他開的是冷水。
......
不知是不是時逸的錯覺,他感覺自從當上裴放的二助之後,裴放對自己的态度變得很奇怪。
非要形容的話,時逸隻能說裴放對自己越來越壞了。
不知是哪裡惹到了這個人,時逸感覺裴放對自己說話時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時逸甚至懷疑裴放在故意針對自己。
雖說時逸已經坦白當初死皮賴臉争取二助這個位置的主要動機是為了接近裴放、觀察裴放、讨好裴放,明明這一點裴放也是知道并默認的。
但不知怎的,現在莫說讨好裴放以圖感情升溫了,就是正常工作,時逸都好像幹得有點難以為繼了。
就比如現在,總裁辦開會時,按道理以時逸的目前的地位,隻需要做好會議記錄就已經稱職,至多會後再在邝助的指示下跟各方對齊進度更了不得了。
再加上現在智能手段的輔助很方便,時逸不怎麼需要動腦費力,隻需在一旁簡單批注修改。會議内容也挺無聊的,時逸漸漸的有些百無聊賴地悄悄轉起智能筆玩。
不知怎麼忽然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時逸一驚,猛地一擡頭,跟聲源處對上了。
“時逸,”隻見裴放臉色冷冷地又叫了一遍自己的名字,“公司對T系列源代碼的處理意見,你也說說你的看法。”
“啊?”時逸懵了,“我?”
剛才開會的内容,時逸并非是完全擺爛沒聽,為了多學一點東西其實時逸每次都不會錯過學習的機會的。
剛才裴放跟幾名高管讨論的是T系列的源代碼,也就是藍辭開發的波段形成的數據資源,幾人讨論的是後續持續開發的細節問題,除了專業問題,之外還有相關合作方以及利益方各方的開發意見以及面世意向,包括但不限于以裴放為代表的光崇、智囊領袖藍辭本人、投資方裴氏總部,還有光極裴擁月、領風陳智傑等對代碼新一代合作權限虎視眈眈的其他強勁競争對手。
首先關于波段啊代碼啊一些跟智腦相關的知識有相當強的專業壁壘,時逸之前根本沒學過當然聽不懂,勉勉強強聽明白了個皮毛暫且不論。比專業知識更讓時逸頭疼的是後面他們聊的商業和人際的籌謀和處理。
且不說時逸之前就是個幹直播的小蝦米,對這些頂層的商業運作一竅不通毫無涉獵,就算這幾天他進了總裁辦也算是接觸了高層的運作,了解了一些基本的各方博弈訴求,但不代表他有能力或是有資格對所謂的源代碼的處理意見發表“看法”啊!
時逸整個人都是懵的。
不是,這問題問現在的臨時總助邝朝甯、不,甚至問正牌總助丁默,他也答不上吧,問自己幹嘛??
時逸指指自己,又确認了一遍,“問我嗎?”
“不然呢。”裴放開口。
時逸為難了,“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裴放面無表情,“好好反思下自己稱不稱職吧。”
時逸:“???”
這人有病啊。在大會上時逸不好直接怼回去,對方又很快結束會議走掉了,時逸連去對線都沒有機會。
徒留一個人在會議廳裡郁悶,彼時那些高管對自己投來的或探究或憐憫或尴尬的眼神時逸不是沒察覺到,但時逸也沒功夫搭理他們。
漸漸的,周邊的人陸陸續續都走光了。
隻有直系上司邝朝甯稍微留了留,她朝時逸走過去。
有些遲疑地開口:“小逸,最近你跟裴總有什麼矛盾嗎?”
“沒有啊。”時逸忍不住道,“你說他是不是故意針對我?”
邝朝甯沉默了。
老闆在工作中嚴格沉穩、甚至到了一絲不苟的程度确實是事實,不過老闆向來是對事不對人,雖說平日在表達上不留情面,但從來都是合情合理讓人心服口服的。
而今天......甚至說這一周以來,很難說裴放對時逸是在正常範疇之内。
邝朝甯清了清嗓子,隻好安慰道:“可能最近裴總壓力大,你别往心裡去。”
壓力大就能發瘋嗎?而且怎麼隻對我一個人發瘋?那如果我說我壓力大是不是也可以沖上去打裴放一頓不用負任何責任。
總之時逸是一百個不認同,不過邝朝甯畢竟是好意,時逸還是對她道了謝。
“嗯。”邝朝甯點點頭,“我得去市場部那邊了,下午由你陪裴總去生産線視察還記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