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彌境内八個毒圈,當前已縮了一半。四天時間過去,還未出局的弟子僅剩四十餘人,集中在未被花毒占據的内圍地界。
服下結緣草後,蔺開陽化作一棵花揪樹,和成片矮木融合在一處,倒真不顯突兀。而在樹下,一隻雪白的兔兒一蹦一跳,不大靈活地在往草叢裡鑽。
日光襲照,樹影婆娑。
蔺開陽枝葉一晃,嘟囔道:“你尾巴露出來了。”
他好心提醒,奈何底下那呆兔子一動也不動。
于是重複道:“聽見沒,你尾巴露出來了!”
談多喜抖擻兩下身子,圓而短的尾巴跟着顫了顫,甕聲甕氣地說:“露出來就露出來呗,再往裡進不去了。”
“哇,那你離我遠點兒啊,你這樣很明顯哎,須彌境裡哪有兔子啊。”
“哈,難道就有這勞什子的花揪樹了麼?自個兒不也沒好到哪兒去。”
“我這叫掩木于林,你懂不懂。”
略一想,少年的話好似有幾分道理,談多喜念出咒來,重新換回人形,打算變個其他玩意兒試試,嘴上卻不饒人,犟道:“好好好,就你聰明,行了吧?”
他這一句氣沖沖的,擺明了要繼續拌嘴,還在醞釀如何逞口舌之快,頭頂卻傳來少年止不住的笑:“哈哈哈哈哈,你連化形術都用不明白,如此學藝不精,相比起來,我确實比你聰明。”
談多喜眉心一跳,一隻手往臀上一摸,那毛茸茸的尾巴竟然還在,臉臊得不成樣子,等重新施完咒,忍不住往樹上一靠,晃來晃去地罵:“蔺開陽!你真讨厭!”
“唉唉唉,差不多得了,使這麼大的力氣,你要把我搖散架不成,哝央——”
“哪個地方的口音呐,我聽不懂,是不是在罵我!”
“還能是哪兒,邛海啊。”
“那個……”
二人的玩鬧突然被打斷。
一叢半開的小薊花上,踩在花蕊的彩蝶翩然落地,葛小憐握緊衣袖,分外不好意思地道:“談姑娘,你們還有多餘的結緣草嗎?我這最後一片也過時效了。”
想不到這裡竟還藏着其他人,談多喜低下頭來,兩眼盯着腳尖發怔,傻愣愣僵在原地,分明什麼也沒做,卻生出叫人抓包的窘迫。
便乖乖兒地道:“我沒有了,你找他罷。”
除了那兩件法器,自己身上什麼東西不是蔺開陽的呢?拿人手短,先不同他計較得了。
蔺開陽倒沒說其他話,飛快除下僞裝,從儲物袋裡取出幾片綠油油的葉子,遞到葛小憐手上。那丫頭張大了嘴,視線飛快在二人之間串了串,一邊胡亂點頭,一邊連聲道謝。
見到他們這相差無幾的着裝,有些驚異;對于突然扮上男裝,朝氣俊秀的談多喜,亦有些新奇——
唇紅齒白,波光流轉,眉目間透着一股難言的英氣,不大像個姑娘家,倒真是位嬌養的小公子,雖略有些體不勝衣,卻風采脫俗,依舊見之難忘。
怪了。
他們兩個冤家怎地耍到了一處?
……
絕境之中,鬼王藤再度出現。
那團團纏繞的藤蔓中間,是藏有天階武器的寶盒,拿到它的隊伍,獲勝的幾率不說占了□□成,少說也有一半。
眼見圈子一次比一次逼仄,留給衆人的機會不多,這一次大多數隊伍都起了争奪寶盒的心思,哪裡還輪得到像商尤芙他們那般撿漏呢?
三棵一模一樣的花揪樹抱團挨在一塊兒,窸窸窣窣的談話聲低調地傳開。
“嚯,打得好激烈啊。你們看,那位是叫吳淼對不對,再來幾下,她肩上的花就全都敗了。”
“談姑娘,我好像見到你的同伴了,你要不要過去幫忙……”
“才不要呢,誰管他們死活。我巴不得他們統統出局。”
聽他不假思索這樣說,葛小憐讪讪閉了嘴,繼續觀瞻眼前的局勢。
戰況從兩支隊伍的紛争,演化成一隊接着一隊,前赴後繼、不眠不休的纏鬥,顯然已亂成一鍋粥。
待出局足足十五人有餘,蔺開陽蓦地現身,随意活動幾下因長久變樹而僵硬的身體,提步便往那邊趕去。
談多喜急急出口問道:“還沒打完呢,你去幹嘛?”
“當然是趁天階武器尚且無主,趕去‘勸架’咯,最好是讓滿編的隊伍各自減員。等他們打完再去——可就晚了。”
望着少年堅決的背影,又瞥一眼在邊緣徘徊,幾度想要加入混戰的俞又元幾人,談多喜在心中冷笑,跟着卸了僞裝,悄不做聲地跟上。
隻剩隊友近乎全部出局的葛小憐,猶猶豫豫,尚躲在原地。
……
俞又元再度偷襲得手後,使出個“土遁術”,慢慢退到一旁。
笑話,商尤芙遲遲趕不到,談多喜那個婊子和蔺開陽厮混在一處,隻他們三人,硬碰硬能有什麼勝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