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木略有些沮喪地想。
不知不覺,他沉沉睡了過去。
夢中似有一股櫻花的香味,折木睜開眼,發現自己被櫻花花瓣掩埋了起來。
“夢嗎?”折木扶着額頭,身上還穿着病号服,唯獨腳上的繃帶消失了。
“奉太郎。”
頭頂傳來熟悉的聲音。
擡頭一看,紙月本人就坐在櫻樹上,赤色的豪華單衣後擺挂在樹枝上,被風吹散的櫻花花瓣落在裡面,襯得紙月更加唯美夢幻。
“我和你的聯系……重新連接上了。”
折木看着她,自消滅溫泉那的神明後,就沒再聽到過紙月的聲音。
“如果我沒猜錯,那一次的攻擊讓你的力量已經消耗得無法與我取得聯系。”
“你察覺到了?”
折木身體微微靠在紙月落坐的櫻樹下,他的語調很平,又有些冷:“你曾說過你隻是個半神,很久之前就被這世間的污穢消磨了神性……如果不能保留力量維持現在的狀況的話,其實你遲早也會步入那位神明的後塵吧。”
“你猜的?”紙月笑道。
“算是被消滅的那位給的靈感吧。”
“哈哈聽你講話總是那麼有意思,”紙月打開紙扇,擡手接住幾片飄落的花瓣,“不過你說的确實沒錯,就算不做任何壞事,就算沒有人類供奉,隻是單純的行走人間,也會被一些負面的東西所影響,漸漸地沾染上污穢,不知不覺就堕化成最讓人唾棄的東西。”
緊接着,她又問:
“呐,奉太郎,你覺得被驅趕的神明還能再重回天上嗎?”紙月笑着問他。
折木不覺得這是臨時起意的發問,在不确定對方想法的情況下,他還是選擇不回答比較好:“……不知道。”
“神明被排擠也意味着被抛棄,天上那些神是不會接納和自己不一樣的同類,無論是出于外表、理念,還是其他理由,一旦被驅逐,就隻有一種結局。”
而那樣的結局折木已經在旅館那見識過了,那位神明到最後連精神都變得異常,一直朝極端的走向發展,最終落得那樣悲慘的結局。
見他沉默不語,紙月心情反而愉悅了起來,她伸手撚起折木頭頂的花瓣,說道:“我算是好運吧,沒有自主堕落成那個樣子,主要還是有行舟陪着我。”
“可行舟先生陪你的時間,對你而言很短暫吧。”折木開口。
紙月:“是啊,區區幾十年的光陰也同櫻花凋零般消散,好在現在還有你的存在……讓我的夢不會那麼快結束。”
折木敏銳地察覺到這話的異常,很快他就明白了,紙月是把他當成行舟先生的延續,或者換一個說法,精神寄托。
如果不去這樣想,恐怕紙月也很快就會淪落到相同的結局。
接下來的話被折木咽了回去,他想,眼前這位半神為了行舟先生的遺願,似乎真的在尋找活下去的理由。
而他目前也做不到戳破這層幻影,最後也隻能這麼說道:“無論如何,能親眼見到你沒事就好。”
不然我會擔心的。
他在心裡将後半句補充說完。
沒事就好……
紙月有些動容,除了行舟,已經很久沒聽到過這句話了。
她伸出手摸了摸折木的頭發,想起了和行舟以前的記憶,突來的情緒如潮水般回漲,她突然說道:“奉太郎,要看花嗎?”
折木聞言有些微愣,但他還是點了點頭。
轉瞬間,他被一股力量牽引着坐到了紙月身邊,隻見對方輕輕揮扇,風席卷着周圍的櫻花林,将折木的視野占滿。
到處都隐約地泛着櫻色的光點,刹那間有春天的花香乘着月光飄了進來,他仿佛看到這片花林從開始到結束近百年宛如須臾,周遭的一切聲音在他的耳邊顯得朦胧而遙遠,唯獨他自己一個人的呼吸和心跳,被圈在這櫻色的一隅裡。
“謝謝……”
耳畔回響着紙月的低語,折木從那夢中清醒過來,他目光朝窗外看去,沒過多久,花瓣落了,花香散開,晨曦照亮屋外的櫻花樹,他看到枝桠的翠綠嫩芽朝着天空蓬勃生長。
……
三天後,經過治療,折木腳上的繃帶終于拆了。
雖然落地的時候還有些脹痛,但沒有之前顯著了。
折木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準備跟着自己的老爸回去。
“折木,是夏目的電話哦,要不要接?”
老爸像是非要給他一個驚喜般,不等折木的意見,就直接把手機塞到他手上。
折木瞪了他一眼,還是按下接聽鍵。
“喂。”
“是折木叔叔嗎?”
“不,我是折木,老爸把電話拿給我了。”
聽到是折木本人接的電話,夏目語氣帶着幾分欣喜。
“我聽折木叔叔說你今天出院,還想着要不要去接你。”
“不用麻煩了,我們下午就能回家了。”
如此普通的問候代表着即将回歸日常的前奏,折木此時的心情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