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目鬼沉默片刻,低聲問道:“既然是交易,那我能得到什麼?”
“活着。”的場靜司含笑,語氣卻十分冰冷:“還是說,你甯願現在就被我祓除掉?”
漆黑的生物看不出什麼情緒的波動。片刻後,這隻妖怪識時務地選擇了屈從。
“很好。”的場靜司笑笑,右手微微用力,将手中的小瓶捏碎。碎裂的玻璃刺破了的場靜司的手,他的血摻雜着瓶中的沙塵般的物質自指縫間滴落。
他左手掐訣,右手向前伸出,注視着百目鬼念誦咒語:“請回應吾之号召,昏暗的深淵。傾聽此者,僅遵循吾之指引,唯有吾照亮門扉。前路别無他途。”
“散!”
的場靜司将右手抵上百目鬼的面具:“穿越此門,無處遁形。刻上吾之姓名吧!”
百目鬼的面具發出耀眼的光芒。此時的場靜司也補上了最後一句咒語。
“令汝化作強大之物。”
片刻之後,百目鬼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隻與旁邊立定的黑色式神相似的生物。
的場靜司看着新收取的式神,颔首。
“你之後便叫百目。除卻命令之外,不得随意顯出原型,更不得變為人身。”
名取周一是第一次目睹的場家收取式神的場景,但是他無暇顧及自己是否目睹了的場家的機密,心中隻餘下被利用的憤怒。
的場靜司對着目黑吩咐完後續處理事宜,便走向待在一旁看似冷靜的名取周一,語氣輕松:“名取,辛苦你了。過兩天來的場家吧,我會付你賞金。”
“的場先生。”名取周一蹙眉,“我以為您會将百目鬼封印或消滅掉。”
“怎麼,正直的名取先生對我的處理感到不滿了嗎?”的場靜司抱臂,笑吟吟地看着名取周一終于不再是那副平靜無波的模樣,露出自己之前經常見到的鮮活表情。
“老實說,消滅它不是什麼難事,收為式神反而更費勁呢。”
“那你……”
“它的力量還算強大。”的場靜司悠閑地做出評估,仿佛名取周一未曾以身犯險一般,“值得的場家的這筆投資。而它契約在身,之後也有的場家看管,掀不起什麼風浪。難道不是兩全其美嗎?”
名取周一無可辯駁,但他内心并不認同這樣的做法。
不過……這也不是自己能管的事務。的場家就是這樣,他明明應該早就知道了。
名取周一攥緊的拳頭又松開,最終摘下帽子,朝的場靜司微微一禮:“既然這裡的事情已經結束,我就先告辭了。”
不等的場靜司回答,名取周一便有些失禮地匆匆朝外走去。
“名取。”的場靜司卻喊住他,難得有些躊躇。
“你……要不要加入的場一門?”
一語驚得周圍處理後續事宜的除妖師紛紛朝這邊看來。目黑搖了搖頭,發出一聲歎息。
名取周一咬牙,黑色的壁虎窸窸窣窣地沿着他的右臂爬上青筋乍起的手背。他走回到的場靜司面前,注視着那隻未被咒符遮蔽的暗紅色眼眸:“的場先生,你現在究竟想要怎樣?”
“當初是你告訴我不要站隊,如今你又想讓我加入的場家?”
的場靜司靜靜地注視着那雙被憤怒點燃的紅眸:“那時你站隊确實過早。而現在,時機剛好。”
名取周一冷笑:“你是覺得我現在與反的場派徹底鬧翻,中立人的身份對你來說已經無用,幹脆讓我加入的場家為你效力?”
的場靜司神色未變:“一直像今天這樣單打獨鬥,你遲早會遇到危險。但如果你加入的場家,我……的場家就能保護你。名取,經曆了這麼多,你還是這麼天真嗎?”
名取周一搖頭,神情如他們初次聯手除妖時那般堅定:“随的場先生怎麼說吧。我不需要什麼保護,我也對的場家要做什麼并不感興趣。現在,我隻想走我自己的路,保護我該保護的人。”
“就這樣。”他冷淡地颔首,再次轉身離去。
的場靜司無意識地捂着自己仍在滴血的右手,目送名取周一的身影逐漸消失。林間的清風卷起不遠處随着百目鬼被收服而瞬間枯萎凋零的紫藤花花瓣,沾在他的黑發上。
聽說這妖怪為了僞裝成紫藤妖,耗費妖力維持了滿樹的繁花。可惜他都沒來得及欣賞那幅盛景,隻趕上這幅殘敗的景象啊。
的場靜司無謂地聳聳肩,轉頭卻看到自己剛收的式神仍垂涎地望着名取周一消失的方向發呆。
“原來你是真的喜歡那雙眼睛。”的場靜司低笑一聲,吓得百目迅速逃走,混到其餘式神旁邊。
“家主。”目黑帶領其餘休整完畢的除妖師走來,“此處已收拾妥當,還有什麼事嗎?”
“去将外圍的結界撤掉。”的場靜司不再去看那腐朽的藤幹,率先向外走去,“之後就可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