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天黑之前。
梁三山離開病房,但是沒有走遠。轉身在走廊這邊,看到老夏他們進去後,她就更沒打算離開了。
直到聽到克勞斯的名字,看到聯盟軍一行三人離開。
她跟了上去。
走到一個相對偏僻的角落,克勞斯借故一個人留了下來。等他同行的兩人都走遠了,克勞斯才轉過來,對走出來的梁三山打了招呼。
“三山,怎麼還是這麼喜歡玩跟蹤遊戲?”
梁三山面無表情,态度異常冷淡。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克勞斯,慢條斯理,然後才扯起一個笑。
“你也還是這麼虛僞。”
克勞斯的笑容不改,“其實我一直很疑惑,你到底是對我有什麼誤會?還是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有做任何傷害你的事情嗎?總不能是因為我給你們上課的時候,嚴厲了一些吧?”
梁三山:“或許是因為你對一個未成年人有龌蹉思想,還在被揭露後,把所有過錯都扔到這個未成年人身上,導緻他留下了心理創傷,而你卻拍拍屁股,帶着你恭謙溫柔的好名聲逃之夭夭了。”
克勞斯的笑容漸漸落了下來。
“你不覺得用自己一廂情願的猜測去評判另一個人,非常不公平,且不禮貌嗎?”
“怎麼着?你沒在二十四歲的時候喜歡上十四歲的劉清?沒把這份不幹淨的喜歡持續到他十九歲?沒在被他發現後,大張旗鼓地指責他隐瞞共感等級故意浏覽他人意識,導緻他到現在都背着惡名?”
“第一,你說的這份喜歡我從未宣之于口,也沒有對年少的他有任何踏破底線的行為和想法。如果不是劉清擅自窺探我的共感域,這将永遠隻是我一個人的秘密。所以,我不覺得你有任何立場和資格在這裡對我審判。
“至于我指責他浏覽别人意識——這是事實,不是嗎?”
克勞斯突然重新揚起了一個笑。
“你說他留下了心理創傷,我看未必。不然空難時監測到的那道共感印痕怎麼會出現?
“他到現在都還是老樣子,喜歡高高在上審視他人的意識,喜歡這種靈魂淩駕于他人至上的優越感,喜歡放縱自己過高的共感域肆意流竄,絲毫不理會可能造成的嚴重後果。”
梁三山不氣也不辯駁,同樣露出個笑,意有所指地說:“看到你也還是老樣子,我就安心了。”
克勞斯的臉色微變。
梁三山的電話卻在這時候響了起來。她看了一眼,然後對克勞斯笑了一下,“我有事,下次見。”
最後三個字被她說得意味深長,克勞斯盯着她遠去的背影鎖緊了眉頭。
…
梁三山在一個餐廳的包間見到了萊斯特。他身邊還有個小女孩,年紀三四歲,白白嫩嫩,紮兩個羊角辮,非常可愛。
“露西亞?”
梁三山拉開椅子坐下,視線在露西亞身上停留了一瞬就又收了回來,“她怎麼了?”
萊斯特伸手摸了摸露西亞的頭,“她很好,隻是怕生。”
梁三山記起她之前對劉清的熱情模樣,不信:“怕生?見面就叫劉清‘媽媽’的那種怕生?”
萊斯特看着梁三山說:“這就是我找你的原因,我想要證實一下我的……夢。”
梁三山看他一眼,“什麼夢?”
萊斯特:“關于露西亞被殺死的一個夢。”
座位上的小女孩應聲哆嗦了一下,眼裡濕漉漉的,朝萊斯特的方向靠去。萊斯特把她抱到懷裡,輕輕摸着她的頭和背,露西亞就很快被安撫下來。
萊斯特的表情很疲憊,他說:“我想你知道我要問的是什麼——這太荒唐了。”
梁三山倒有些意外,“憑一個夢?還是你做了什麼?”
萊斯特從終端上拖出了幾個虛拟頁面,并次排開在梁三山的跟前。
“這是軍方對這次空難事故的數據整理,裡面有空難發生前後的所有共感數據,裡面有兩道共感印痕——加上今天保護區的,雖然還沒有數據,但是我知道它有,一共是三道。”
共感印痕,隻有極強的共感體量爆發時,才會被監測儀器記錄下的痕迹。它往往用來記錄各種強大的自然災害。
梁三山看了一眼,“剛才克勞斯也說了共感印痕,‘這道印痕是人’已經是軍方的判定了嗎?”
萊斯特皺眉,“不是。克勞斯是誰?”
“……”
梁三山若有所思,沒有回答。
萊斯特卻沒有耐性,他伸出手指敲了敲桌面,“能給我個痛快回答嗎?”
梁三山看着他,什麼也沒說,但是頃刻之間,萊斯特隻感覺整個房間裡的空氣都變成了凝固的膠水,沉甸甸地壓在他的身上、沉在他的肺裡,他瞬間汗出如漿,濕透衣背。
但他懷裡的露西亞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這個過程隻持續了五秒不到,萊斯特身上的沉重和窒息感就立刻消失了,他“呴”地大口喘了一口氣,驚動了他懷裡的露西亞,她迷茫地擡頭看着萊斯特,似乎又要哭了。
“痛快嗎?”梁三山問。
萊斯特沉着臉,眼神像狼一樣看着梁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