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三山抓着弩箭的一頭,把克勞斯的屍體整個提了起來。就像是出海的漁民打回來了一條大魚。
她刷開了那扇黑色的大門,和裡邊站樁的萊斯特面對面。
“麻煩打掃一下。”
她客氣地對萊斯特說道。
萊斯特看着她提着的屍體:克勞斯樣躺着,手腳和腦袋都搭在地上,鮮血從他被貫穿着的軀幹中心淌下來,梁三山往前走的時候,他的腳就像抹布一樣把這些滴落的血抹開。
“哦對,還有你的同事們。”
梁三山都走過了萊斯特,但突然又記起了什麼,停下來轉頭對萊斯特囑咐了一句。
“知道昨天的保護區調查異常的那些人。”
萊斯特:“你處理更合适。”
他不是在推脫,這是事實。
梁三山不是聯盟軍的人,而且有着旁人都無可匹敵、同時與登記在冊完全不符的共感域等級,她完全可以輕易改寫那些人的意識,或者抹去他們的記憶,甚至是殺掉這些人。
萊斯特雖然也能做到,但他畢竟是聯盟軍的一員,他的所有信息都被記錄在案,很容易會留下被人發覺的痕迹。
這種情況對種群來說是要極力避免的。
梁三山聳了下肩,“我知道,但我沒時間。”
萊斯特皺眉,還沒來得及問,梁三山又說話了。
她伸手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對萊斯特笑了一下,“作為回報,我承諾從明天起,我不再看你。”
梁三山果然窺探了他的意識。
萊斯特的心裡有些不快。但介于她窺探他是為了埋伏克勞斯,并且這件事也算是替他代勞,所以他也僅僅是有點不快。
不過梁三山這話讓他莫名有一些不好的感覺,背心發涼,像是感冒的前兆那樣,你的身體明明還沒有出現異常,但你就是知道你即将會失去正常狀态。
“你要做什麼?發生什麼事了嗎?”
他問道。
梁三山斂了笑,垂眸歎了一口氣——盡管才認識兩天,萊斯特也覺得這不該是會出現在了梁三山臉上的表情。
“我們太天真了,這不是升級,是詛咒。所以我必須做好最壞的情況的準備。但你放心,你是安全的,哪怕劉清死掉了,你們也不會有事。但有一點你要謹記。”
梁三山直視着萊斯特,那是一極其認真的眼神。她無比鄭重地對萊斯特提醒。
“不要被發現。永遠。”
萊斯特背心的涼意更甚了。
但梁三山沒有再說别的,就那麼提着死魚一樣的克勞斯,消失在了冗長的通道裡。
·
連續幾天發生了三個大事故,聯盟軍接二連三進入地球,星網各種媒體都被隔離在外,調查組已經把地球列為臨時警戒狀态。
即使到了午夜,生活區也是燈火通明,路上依舊有車來車往。
劉清今天一直守在季末川跟前。
黑色的巨大蟲子有着超絕的愈合能力——這一點跟劉清他們的“不死”特征有部分重疊。
季末川告訴劉清,蟲族的愈合能力是以壽命為代價的。簡而言之,人的細胞隻能生成那麼多次,快速愈合不是魔法,隻是把這種新陳代謝加速到了一個肉眼可見的速度罷了。
但蟲族的愈合有一點限制:死人無法複活。而劉清這邊是相反的:可以無限複活。甚至沒有損耗。
季末川說,這是種群還沒有完全獨立。現在這個階段,劉清的臣民就像是他身上的一個器官,他們可以不斷被修複。但隻要劉清跟蟲王徹底切割黃金海,黃金海的規則會給劉清的種群立下新的規則。
即代價。
午夜的時候,季末川已經可以動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蟲王計算過,他給的時間剛剛夠季末川愈合完全。
蟲王說他會提供一個平台,但是沒有告訴劉清它的形式,隻告訴了劉清入場的門票。
而在今天白天,劉清以賜予臣民的“正常死亡”、保全種群,獲得了這張門票。
劉清以為至少會有一個形式上的入場儀式,但是沒有。
午夜一到,上一秒他還在替季末川可以站起來走動而開心,下一秒他就出現在了一個淡金色的空間裡。
他的笑容都還在臉上,周圍已經變了模樣。
劉清怔了半秒,然後收起笑容擡起頭,看到了站在他對面的蟲王。
蟲王看上去比白天的影像更加真實,好像就是真實的人站在他的面前一樣。
但劉清知道不是,進入次空間的隻能是意識态,越強大的意識越能凝聚成具體的形态。上次他看到季末川的意識,因為未破殼,對方看上去隻是一個“紫水晶”。
“做的不錯。”
蟲王誇獎了劉清。盡管他的表情看上去并沒有誇獎的意思。
劉清皺着眉,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打敗蟲王?殺死蟲王?
他被丢進了一個比賽裡,可是這場比賽沒有規則、沒有裁判、沒有目标,甚至連對手都不一定是他的對手。
于是劉清選擇直接問蟲王,“我該怎麼做?”
蟲王像是一位盡責的老師,他朝劉清伸出手,“跟我來。”
“……”
劉清沒有立刻握上去。他不确定這是一隻手,或者是一把匕首。
但他别無選擇。
意識體的觸感也非常真實,蟲王的手掌柔軟,沒有任何的繭子或者粗糙的地方,掌心溫涼,似乎永遠不會滲出一丁點的汗液。
劉清的注意力隻在觸感上走神了一瞬,然後他一擡頭,眼前的場景又變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