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笑贻猜都沒猜,就說:“不知道。”
譚威卻一副開獎的語氣:“是何子謙!”
方笑贻因為确實意外,稍稍愣了下,因為在他的記憶裡,何子謙一直拿的是别人家的孩子+學霸人設。
那邊譚威已經感慨開了:“诶呀真是天道好輪回、蒼天繞過誰,就他家那個缺德的樣兒,他考不上榆臨六中,我一點都不意外。”
六中是榆臨最好的高中,而何子謙是他倆以前在老家的舊識,他是方笑贻的鄰居,還沾點親戚關系。何子謙的小舅,是方笑贻在法律關系上的姐夫。
但是方笑贻不承認,而何子謙終歸是向着他舅舅,這朋友便再沒得做了。
所以,這是一個遙遠的外人,方笑贻想起來片刻,立刻又丢了:“哦,我知道了,挂了。”
然後他放下手機,看見對面的路人已經到了跟前。
這裡路窄,對面過時得讓道,方笑贻往右邊撇了點,期間掃了下對方的臉,沒料對方也在看他。方笑贻目光撞停,就對上了一副躁郁的眉眼。
這人眉眼生得極正,是很标準的劍眉、丹鳳眼,五官應該也凝聚,眉眼距離近,尤其是眉頭那塊,他看着不太高興,往下一蹙,微微有點眉壓眼,一看就挺淩厲和嚴肅。
但藍胖子卻跟瞎了一樣,方笑贻瞥見他臉上那種讨好和垂涎,心裡登時一陣反感。
這麼沒有眼力見,挨打也是遲早的。
不過藍胖子在背面,大概也是沒看見,方笑贻事不關己地掠開視線,像團空氣一樣擦肩過去了。
可誰知他剛越過那個“富哥”,藍胖子卻忽然眼神一斜,用一種才看見他似的表情笑了起來。
“小方老闆,”他很熟似的招呼道,“你又去大采購啊。”
方笑贻右手裡是有兜日用品,不太想理他,但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也不能太目中無人,就很敷衍地搭了個腔:“嗯。”
“那你忙着,我還有點事,”藍胖子擠眉弄眼地往前一指,“先走了哈。”
方笑贻不喜歡他那種笑容,黏糊糊的,像鼻涕蟲,這次沒再搭理,兀自走了。
隻是走了兩步,他明顯感覺到身側有點異樣,順應本能地偏了下頭,就見那“富哥”在瞪自己。
他半回着頭,眼神斜過來,内眼角尖搭着眼尾的上挑,讓他的眼型從方笑贻這個角度看去,有種柳葉刀似的鋒利感。
與此同時,那目光也尖銳,審視輕蔑,看垃圾似的——
方笑贻先被他看得一怔,随即才嗅到惡意般地濺起火星。
不爽去瞪藍胖子啊。
方笑贻那個愛蹙的眉頭瞬間就皺了起來:瞪他幹嘛?他可沒惹任何人。
但那個“雞窩頭”就是還在看他。
方笑贻跟他幹瞪了一秒,确定以及肯定那眼神是給自己的,才擡起左手,沖他豎了個中指。
胎神一樣,莫名其妙。
巷子裡的氣氛,一瞬間依稀變得有點嗆。
藍胖子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腦門上漸漸挂了層霧水。
怎麼的這倆?
他心裡在想:是以前就認識?還是因為“你瞅啥瞅你咋地”了?不然那個平時眼皮都懶得擡的小方,咋走着走着就比上了呢?
藍胖子心裡好奇,正待探究,方笑贻卻已經轉頭又走上了,不過他那手勢倒還在空中逗留。
藍胖子看他隻剩個背影,隻好回頭去看自己今天在巷子裡驚鴻一瞥到的小帥哥。
這個倒是沒走了,停在原地,隻是目光還是那樣,還在看那個小方。
藍胖子見狀卻也心裡一喜,他追着這位半天了,人就最開始那會兒跟他說了一句話。
他問人家找不找工作,人說:不找。
但這裡少見這麼顯眼的人,哪怕隻是個身闆兒。
剛過去那小方倒是算一個,鵝蛋臉、大眼睛的,但他是熟人,而且性格有點陰狠,藍胖子有點怵他,隻好繼續回來不忘初心。
他往人的視線方向上一蹿,堆起笑說:“那個帥……”
對方卻忽然嗤笑一聲,視線拉回來,打斷了他。
“你們這兒的人,可真‘友好’啊。”
一個兩個的,不是騙子小偷,就是流氓。
邊煦一邊氣極反笑,一邊又影影綽綽的,有種說不上來的難受。
如果不是此刻正站在這裡,他實在很難想象,在距離榆臨這個繁華大都市中心不到15公裡的地段上,居然還有一塊這樣的地方。
破爛不堪、隐蔽邊緣,街景人事,仿佛都還停留在十多年前,像塊華膚上的爛瘡。
可他爸,可能就在這裡流浪……
這念頭就像個充過頭的氣球,擠壓得他心裡壓抑,有種喘不上氣的煩躁和窒息。
但當那個一臉死相的“小方老闆”微微吊起眉梢,并沖他豎起中指時。
那一瞬間,在夏季這樣刺眼的陽光下,眼裡還是這種挑釁,邊煦卻居然詭異而又跑題地發現,他的中指不直,第一指節明顯後翹,有點異形。但他的五官卻十分清晰,有種能讓人……視線都聚焦的錯覺。
這一聚,邊煦就愣了下。
這位同齡,怎麼回事?一副蔫頭巴腦的樣,戾氣卻居然比他還大,這合理嗎?
然後他就揣着這點疑問,突兀而又荒謬地被氣笑了。
在他對面,藍胖子乍然被他搭話,心情可謂是激動又複雜。帥哥理他了,他受寵若驚。但小方那樣“國際友好”,人家又能說什麼好話?
藍胖子隻好讪讪地笑笑,并撇清自己:“呵哈哈沒有沒有,隻是這個小方他脾氣不好,我們其他人跟他還是不一……”
但邊煦對“他們其他人”不感興趣,再次打斷了他:“他脾氣不好,還能當老闆啊?”
藍胖子茫然地“啊”了下。
當老闆還需要什麼門檻嗎?在他們四海,挂壁都能當老闆,更何況是小方,他家甚至住得起長租房。
邊煦卻吃了不懂本地文化的虧,頓了下,竭盡想象道:“那他賣什麼?過期炸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