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光閃過,遲來的雷鳴轟隆一聲炸響夜空,别墅地闆都微微一震,暴雨給玻璃幕牆覆上一層水簾。
姐姐不是直女麼?為什麼會去拉吧啊!
暗灰色桑蠶絲被套上方露出一雙泛紅的眼睛,蘇喜牙關緊阖,欲哭無淚,捱到淩晨兩點都毫無睡意。
昨天她曠了晚自習,朋友說當台t比服務員賺的多三倍不止,還是日結,主管說她形象特别出衆,不用陪客人喝酒,一起玩玩遊戲就行。
她之前在拉吧後廚當服務員,上白班,洗半年盤子才攢到幾千塊錢,所以就同意過去試試。
結果頭一回試崗就碰見沈檀心了!
那會兒沈檀心狠狠扇了她主管一耳光,責問他為什麼雇未成年,氣得把酒杯都摔了。
沈檀心資助她上學已經三年,這三年她從沒見沈檀心那麼失态過。
“滴!”
沈檀心瞳孔解鎖進别墅門的聲音響起,她滾下床立即沖出卧室,三步并作兩步穿過走廊客廳跑到沈檀心面前。
“姐姐,你回來啦。”蘇喜聲音矮了八度,縮着脖子跟在沈檀心後面。
沈檀心剛要彎腰她就趕緊蹲下來把拖鞋給沈檀心換好。沈檀心進餐廳剛擡手要拿杯子喝水,她趕緊去泡不影響睡眠的熟普洱,雙手端過來給沈檀心。
見沈檀心在客廳沙發上坐下,她索性撲通一聲跪下。
也許是因為外面雷聲大作,恒溫的室内也隐約透着股森冷氣息。
這一片中式别墅群與世隔絕,坐擁萬畝黑松林,這一棟名叫松谧·禦園,三層,總使用面積近千平。平日無人說話時,空曠寂靜到令人心慌。
蘇喜渾身止不住發抖,黑發有些淩亂的散落肩頭,額前碎發垂至哀哀的眉目。
這張臉略帶學生氣,鼻梁卻成熟英挺,平日看上去清隽舒朗,此刻鼻尖泛着紅,幾縷發尾包裹住窄瘦的下颌,嘴唇緊張的抿着,快要咬出血。
初中還沒畢業的時候,生物爹就用她跟縣城裡一男的換了頭牛和五十公斤豬肉,讓她住到那男人家裡,說女娃讀書浪費錢。
生物媽高興的合不攏嘴,說多虧給她生了張好臉,才能高攀到縣裡男人,她今後在縣裡打工還能幫襯弟弟妹妹。
年紀沒到不能領證,酒席上她把自己灌了個爛醉,聽說跟男人睡覺可疼了,她想着這樣就不疼了,結果一醒來,她躺在一特漂亮的車後座上。
車裡好香,駕駛座那姐姐也好香,那姐姐說,她昨晚喝多了在路邊跑,有個男人捉她,還動手動腳,她哭得慘的像要被殺了一樣。
那姐姐以為有流氓欺負人,帶了個防狼電棍下車,把男人趕走,把她架上車,然後一腳油門走了,沒人追得上。
她當然不想告訴姐姐昨天是自己結婚,再讓姐姐把她送回去,但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
天快亮的時候,聽她肚子咕咕叫,那姐姐就近在路邊請她吃了碗蘭州拉面,她就這淺淡晨光總算看清人家的長相,老天呐……
絕對是女明星,還百分百是大明星!她不知道這樣的大美女到這種小地方來做什麼,吃完飯就這麼分開了,甚至不知道人家叫什麼名字。
她沒想到這一面後勁那麼大,接下來她日日夜夜困在那場香車美女的夢裡,無時無刻不在幻想人家。
之後她就留在那家蘭州拉面館當服務員,一方面是想再跑遠得要路費,另一方面,她那會兒傻到以為那個大美女姐姐喜歡吃蘭州拉面,自己總有一天還能碰上人家。
半年後的一天,她在後廚幫工的時候聽師傅說今天店裡來了大人物,她沖出後廚,看到夢裡的畫面。
美女姐姐真的來了,隻是坐在那裡,連油膩膩的塑料桌椅都亮堂了,有個西裝革履像大領導的女人坐在姐姐對面。
她想她已經想的要發癫了,爆哭着沖過去抱住,死不撒手,姐姐身上有花草林木般的香氣,讓她聞到就好安心。
女領導在對面給她扔眼刀,文化人的眼刀跟她家裡人的不一樣,不是赤|裸裸的。
是像雷暴雨來臨前那種平靜,給人寒,給人陰冷到骨子裡的恐懼,可面上就是什麼也沒有。
她在那女領導的眼刀裡吓得瑟瑟發抖,可橫了心,她今天就是死,也要再抱一會兒。
姐姐給女領導使了個眼色,那女領導就這麼溫順的出去了,然後姐姐拿走她牛仔褲屁兜裡的小破手機,垂眸在她屏幕上點了幾下。
“這是我的電話,有什麼不方便說的可以電話裡告訴我。”
她這才放開人家,人走了好久才回過神要看手機。
新聯系人備注那欄寫着:
沈檀心。
蘇喜戰戰兢兢偷看沈檀心一眼,沙發周圍隻開了一組琥珀色線型燈,把沈檀心臉上的神情照的晦暗不清。
“我錯了姐姐,我再也不去那種地方了……”
面前的女人遲遲沒有聲音,蘇喜鼓起勇氣擡頭又偷看一眼,沈檀心凝視紫砂杯裡升騰的霧氣,眼睛裡那種懵和強忍,像正在忍受心口被洞穿。
蘇喜一震,心疼得簡直要裂開,哇一聲就哭了,“對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讓你傷心的!是我讓你失望了……我保證以後再也不騙你了!”
沈檀心是她這輩子見過最好的人,但當年在她撥通那個電話,提出想跟在沈檀心身邊做飯以後,沈檀心跟她簽下了合同,約定沈檀心給予資金資助她想學的技能,直到她能夠獨立生活,而她将來要為沈檀心工作,用工資償還沈檀心支付的學費和生活費。
蘇喜哭得很大聲,因為合同雖然是那樣寫的,但她平時在沈檀心這裡做個飯擦個地,沈檀心全給她算工資,還給她不少留零花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