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團聽到有糕點吃,頓時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又見荀馨那樣親切,心中緊張便漸漸消散了。
看着闵團腦袋上頂着兩個東倒西歪的揪揪,跟在丫鬟後面進屋洗漱,荀馨忍不住抿唇笑了笑。
林琰是極寵愛她的,但自搬來觀宏州,林琰便忙得腳不沾地,每每回府也是待兩日便又出門了。
林近野又是個閑不住的,有時忙生意,有時忙着去城外跑馬打獵,總之沒個消停。
府中常常隻有荀馨一人,望着府中的花花草草,她總覺得心中寂寞,做什麼都無甚趣味。
眼下看着闵團憨懵而不自知的模樣,荀馨忽然久違地感受到了“有趣”與“新鮮”。
像闵團這樣大的孩子,若生在大戶人家,早該懂了禮數,但她是個在城郊村中土生土長的小孩,若是爹娘不多加教導,便容易養成令人生厭的性子。
闵團似乎并不是那樣令人生厭,反倒有些讨喜。
桌對面的小孩已重新梳好了發髻,換了漂亮衣裳,手和臉都擦得幹幹淨淨,乍一看倒真像是哪戶富貴人家的娃娃了。
闵團小口小口地細細品嘗了一塊廣寒糕,覺得不夠吃,又不敢貿然再拿第二塊,于是眼巴巴看着荀馨。
荀馨可受不了她濕潤的眸子露出這樣的眼神,忙夾了一塊廣寒糕進闵團面前的盤子中。
闵團小聲道謝,而後專心用筷子去夾廣寒糕。
她不太會用筷子,若是面條和米飯,隻管撈到碗邊送入嘴裡即可,但面前的盤子太平太癟,糕點被攏到邊緣很容易掉出去。
荀馨見狀,并不催促,反而饒有興緻地盯着看。
就在闵團同筷子做鬥争時,闵敏也在同筷子做鬥争。
“能再做長點嗎?”闵敏比了比手中筷子的長度,問梁汪道。
“這已比尋常筷子長了,還要更長?”梁汪問。
闵敏将筷子放在桌上道:“要再長點。”
“先前我們吃撥霞供也并未用這樣長的筷子啊。”梁汪喃喃道。
“撥霞供鍋底不夠重味,鍋也不算很大,普通筷子不影響,但火鍋不一樣,長一點的筷子使起來方便。”闵敏解釋道,“細節決定成敗啊梁廚,你也不想輸給含萃樓吧?”
提到含萃樓,梁汪似乎也有了些鬥志,立刻拿着不夠長的筷子轉身出門去找人重做了。
原先酒樓中每年都要按四季更替推出新的菜品,但今年夏秋之交恰逢天災,觀宏州酒樓便都歇了推出秋日新品的心思。
如今眼看着要入冬,城中也從天災中緩過勁來,于是各家酒樓又紛紛活躍了起來。
闵敏特地向梁汪打聽了大荊是否有“火鍋”,得到的是一種名為“撥霞供”的類似美食,是将肉腌制後放入沸水中煮熟食用的,食材和鍋底花樣都沒有火鍋豐富,于是闵敏決定推出“火鍋”作為冬日新品。
鍋底暫定香辣、酸辣與番茄。先前支攤時闵敏便發現,觀宏州内同林近野一般愛吃辣的百姓還挺多,想來有氣候原因。
從地圖上看,觀宏州處于大荊偏西南的方位,虔淵州則偏東北,恐怕就是氣候原因,所以即便大荊已經引進了辣椒,也并未在虔淵州盛行起來。
虔淵州是官貴聚集之地,高端食材往往都在他們之間流通,在這些食材量産前是很難走到百姓飯桌上來的。
而眼下無論是土豆還是辣椒,都已尋到了培育之法,闵敏覺得這是個好時機。
聽聞含萃樓女東家秦娘子的夫君,是主持“出海計劃”的大官,由海外引進的新食材都會先入含萃樓,這讓含萃樓占了先機,進而使含萃樓在大荊酒樓産業中穩居中心位。
但各地飲食習慣不同,含萃樓的生意在“因地制宜”上還未深耕,闵敏想抓住這個機會,讓明鮮樓在觀宏州有一席之地。
如今闵團已被接來城中,兩姐妹都不必為住所與吃食發愁。雖然闵敏心中總覺得假夫妻之事不對勁,但事已至此,她隻好欣然接受,畢竟衣食住行都解決後,她也能更加專心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要抓緊這一年的時間将錢攢夠,日後離了林府、離了明鮮樓,便試着自己開個茶館或腳店謀生,應當也能過得不錯。
如此想着,她便愈發有了幹活的動力,直忙到夕陽西下才解了圍裙要回家。
走在衛杭街上,她正要轉彎往西去,忽然想起自己已不住在城西倉庫了。
她有些茫然地站在街邊——林府怎麼走來着?雖然城中百姓肯定知道,但一路問回去好像也不太像話......
她在街邊停下,百姓們便都投來好奇的目光,有與她相熟的便上前問:“闵娘子......哎唷,這會兒該喊少夫人了,少夫人在這兒等什麼呢?”
闵敏有些不習慣這個稱呼,便道:“還是叫我闵娘子吧,我......”她頓了頓,道,“我在想聚和源綢莊在哪兒?”她依稀記得今早出府不久似乎看見過這個綢莊。
“聚和源?”那百姓有些疑惑道,“聚和源不就在林府旁邊?你怎麼會不記得怎麼走呢?”
闵敏一時哽住,不知該如何作答,尴尬得嘴角都僵住了。
“闵敏。”
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她轉頭一看——是林近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