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館那邊的藥費,我會派人去付,這邊給您賠個不是,下個月您家的三餐,我們樓裡都包了。”魯丁賠笑道,身後站着梁汪、唐非、闵敏,還有負責采買的夥計。
苦主大叔見他們人多勢衆,一時也不好說什麼,隻能點頭應下,被魯丁搭着肩膀送出了明鮮樓。
林近野聽聞有人來樓裡鬧事,原是不想管的,畢竟手下這麼多鋪子,每天小打小鬧不斷,總不能次次都由他出馬。
林骈看出林近野所想,便上前附耳小聲道:“那人是沖着闵娘子去的。”
林近野翻看賬簿的手頓了頓,綢緞莊的掌櫃是個極有眼色的,忙上前道:“少東家若是有事,便盡管去忙......”
林近野瞥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料子道:“改日再報。”之後留下一屋子掌櫃先行離開了。
待林近野趕到明鮮樓時,苦主大叔已經走了。
闵敏正在後廚檢查近期采購的食材,采購夥計跟在她身後,兩隻手交握在身前,十分拘謹的樣子。
其實闵敏平日裡跟他們關系都很好,但她在吃食的問題上是從不含糊的,這點大家也都知曉,所以采購夥計才會如此緊張。
“豬肉有問題,發白、切面滲水,而且按壓不回彈,是注水肉......”闵敏蹙眉道,“還有雞,也有問題......”
樓裡多買活雞,在後院雞籠裡放着,不出兩三日便要現殺吃掉。
闵敏前兩日炖雞湯時便發現,拔毛處理過的雞比原先拎起來的輕了許多,而且怎麼洗都洗不幹淨,總有沙子摻在裡頭。
采買夥計摳了摳交握的手指,有些無措道:“這些都是從原先常進貨的幾個農戶那裡拿的貨......”
“豬和雞都是他們自家養殖的嗎?”闵敏問。
采買夥計搖頭:“原先是的,後來生意做大,家裡養殖的供不上單子,轉做收家禽的小掌櫃了。”
“他手上的貨源多嗎?”
“多,城裡好多酒樓都從他那兒進貨。”
闵敏閉了閉眼——也就是說即便找到那個收家禽的小掌櫃,也查不到具體是哪家貨源出了問題......
林近野就是這個時候進來的,聽魯丁将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他點點頭表示知曉了。
闵敏轉頭看向他,道:“我已經叮囑采買夥計仔細篩選食材了,以後不會出現這樣的問題,給苦主大叔賠的藥錢,還有他們家下個月在樓裡的消費,由我們三個均攤。”
林近野對均攤賠償這件事并無異議,參與過這件事全程的每一個人,都需要長記性。
還以為此事就這麼過去了,沒想到臨下班時,苦主大叔又帶人上門來鬧了。
“你們明鮮樓騙人!想息事甯人!”苦主大叔身後跟着一群壯漢,也不進樓裡,就站在大門口鬧,引來許多百姓圍觀。
魯丁見狀,忙上前搭住苦主大叔的肩,小聲道:“咱們樓裡說、樓裡說......”
誰知苦主大叔一把掀開魯丁的手,大聲道:“我早上就是被他們拉進樓裡!一群人圍着我威逼利誘,我才應下賠償從裡面逃了出來!這次我絕不上當!”
闵敏在門口看着,傻了眼:這人怎麼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
苦主看見闵敏,立刻撥開魯丁上前去喊:“就是她!她做的菜把我兒肚子吃壞了!現在還躺在醫館裡!”
百姓們忽然開始議論紛紛,唐非沉不住氣沖出去喊了一聲:“大夫說隻是尋常肚子疼,清淡飲食兩日便能痊愈!”
“且不說你們是否買通了大夫,單說将孩子吃壞的事,有一便有二,若是不給個說法,難道要家家戶戶的孩子都吃壞肚子才好嗎?”苦主大聲道。
百姓們中間頓時又響起議論聲,其中不乏帶着孩子的家長蹙眉。
眼見着輿論要倒向苦主那邊,闵敏當機立斷上前道:“各位!我在明鮮樓做菜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在場的各位應該大多都嘗過我的手藝,承蒙大家喜歡,我才能繼續在明鮮樓幹活......”
她站在明鮮樓的大門前,顯得小小一隻,但說話聲音底氣十足,感情又充沛懇切,并不讓人覺得反感。
“現在出了這樣的事,确實有我的責任......”她話音未落,苦主便大聲打斷了她。
“聽見沒!她說了就是她在作怪!”苦主大喊,“明鮮樓必須給個說法!”說着,他伸手去拽闵敏,好在唐非眼疾手快擋了上去。
苦主帶着一群壯漢要沖進樓裡抓闵敏,天色黑了,壯漢們又身量高,黑壓壓一群擠到身前,叫闵敏連光都看不見了。
吵鬧聲、叫嚷聲混雜在一起,闵敏好像聽到有人喊自己,但前後左右都有人,擠她、拽她,她又看不見方向,隻能盡量保持平衡,不讓自己摔倒。
忽然面前的黑暗被撕開了一道口子,面目猙獰的大漢表情僵住,紛紛退讓開。
林近野快步上前攬住闵敏,轉頭對帶頭鬧事的苦主道:“你想做什麼?”
他表情嚴肅,眼皮繃得緊,眸子也瞪成了下三白,人多勢衆的壯漢竟在他的氣勢下被逼得不敢上前。
“我、我......”苦主左右看看,無人應援他,隻好硬着頭皮道,“我想要個公道!”
林近野目光直直盯着他,冷聲道:“要怎樣的公道?肉是我們采買時出了問題,從采買到備菜到下鍋,參與其中的每個人,都會對你家孩子及你家接下來一個月在明鮮樓的消費付賬,況且早上魯掌櫃帶着他們同你道歉了,你當時也應了聲,此時又來鬧什麼?”
苦主被他說得有些退縮,但後背撞上了自己帶來的壯漢,他忽然又有了些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