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衛子奢算是親身體驗了一把豪門之間的消息傳得有多快。
許是他一身休閑裝太過顯眼好辨别,所以哪怕他已經躲到最偏僻的角落裡了,仍時不時有人上前搭話。
來人真真假假的熱情難以分辨,他隻能用微笑,面對一切。
宴會廳外的露天場所裡,除了有備好的美食,還有幾十名高級的中西廚師現場制作,想吃什麼都可以提要求。
衛子奢躲在廚師工作台後邊吃完一碗鹹香味美的拉面,摸摸半飽肚子,突然想來點甜食。
侍從端着的盤子上面的甜點都太小份,他一口氣能吃十幾盤。
中看不中飽!
謝完中餐廚師,衛子奢把目光投到不遠處的西餐甜點師身上。
二十分鐘後,他端着新鮮出爐放大版的小蛋糕,一勺一口小滿足。
還有人想來搭話,他就往嘴裡塞口蛋糕,嚼嚼嚼……
甜食撐胃,來人煩心,衛子奢送走不知道第幾十個來套近乎的人,看着盤子裡還剩三分之一的蛋糕,決定去看看秦亥怎麼樣了。
宴會廳裡的人更多了,衛子奢貼着邊緣找了一圈,在自己離開位置的附近看到了秦亥。
秦亥端着酒杯,剛送走身邊三人,還沒來得及歇口氣,又有五個人圍了上去。
衛子奢目測他現在的位置,距離自己離開時沒有挪動超過五米。
這是見了多少人才能做到寸步未行啊,衛子奢搖搖頭,看來霸總也不是那麼好當的。
他等了等,終于等到五人離開,擡腳還未完全離開地面,又見四人圍上了秦亥,就像是約好了玩接力一樣。
衛子奢:“……”
想到某種可能,他開始凝神打量秦亥附近的人。
原來那些假裝在做自己事情的人,都是在等着見秦亥……嗎?衛子奢數了數來往更替的人數,連往嘴裡送口蛋糕壓壓驚。
衛子奢叼着勺,靜靜看着,看着秦亥未端酒杯的那隻手藏在身側握得越來越緊。
直覺告訴他,不能再看下去了,秦亥的情緒,正在失控。
要問秦亥情緒失控誰最遭罪,非他莫屬。
衛子奢一個激靈,抽出勺握緊,像騎士握住最鋒利的劍舉在胸前,發起沖鋒:
“秦總——”
高昂帶着一絲撒嬌的聲音,驟然打斷即将舉杯的六人。
衛子奢擠進包圍圈,端着三分之一的蛋糕挖一勺遞到秦亥嘴邊,略帶小驕傲地炫耀道:“我吃到了個好好吃的蛋糕,您嘗嘗。”
秦亥把酒杯換到另一隻手裡,張嘴。
衛子奢不給任何人開口的機會,迫不及待問道:“甜不甜?”
秦亥垂着眼,“嗯。”
衛子奢看對面女人不死心,還想說話,轉身一擡屁股坐到秦亥懷裡,“那您覺得是蛋糕甜還是我甜?”
秦亥張口還沒出聲,他身後的女人反倒積極叫喚道:“秦總,您的腿——”
略微好轉的心情被破壞,秦亥厭煩地蹙起眉,周身有所回緩的氣息蓦然下降,毫不留情嘲諷那位帶女伴來的老總:“您的品味還真是獨特。”
老總站在原地尴尬笑笑,跟他同來的幾人不着痕迹拉開與他的距離。
眼看氣氛逐漸結冰,衛子奢用勺子敲擊甜點碟,清脆聲音打破平靜,吸引視線。
他順勢靠在秦亥胸口,不滿道:“您說帶我來玩兒,您又不陪我。”
“我的錯。”
秦亥一手摟住他的腰身,仰頭喝完手裡的酒,将空杯放到侍從托盤上,敷衍開口:“抱歉,失陪。”
“是是,要多陪陪身邊人。”
周圍人紛紛賠笑,用過來人“我懂我都懂”的眼神,目送着他們離開。
衛子奢坐在秦亥懷裡,面對無數打量的目光,難以為情地将臉扭過埋近胸口。
秦亥帶着他到了偏僻的湖邊,連通湖邊的石闆路由綠植隔開。
修剪整齊的綠植形成天然牆壁,雖然不隔音,但高度恰巧能夠擋住他們坐在輪椅上的身影。
所有人都忙着在宴上巴結黎家,想必沒有人會來這裡打擾他們。
衛子奢臉埋了一路有些發熱,他擡起頭,感受貼在腰間的火熱大掌,恍惚想起某些少兒不宜的畫面,臉更熱了。
“秦總……”
衛子奢不安地扭扭腰,這裡已經沒人了,秦亥該放開他了吧。
貼在腰間的手緩緩摩挲,秦亥眸光一暗,盯着湖面啞聲:“想下去?”
一陣冷風吹來,吹得衛子奢頭腦一涼,他順着秦亥目光望向幽暗湖面,搖頭縮緊脖子:“不想,一點也不想。”
一言不合就沉湖?大反派你也太殘暴了!
湖邊的甯靜與宴會那邊熱鬧氛圍呈現鮮明對比,甚至襯得有些凄涼。
今晚沒有月亮,湖面粼粼光點反射的路燈光芒,看秦亥一直不說話,衛子奢主動打破平靜開口:“秦總,您也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啊?”
秦亥沉默片刻,直言道:“我不喜歡人。”
衛子奢樂了,戳着他胸口問:“那您也不喜歡我嗎?”
秦亥低下頭,雙眸晦暗不明盯着他勾起的嘴角,沉聲開口:“你不是……”
等了半天沒等到後文,衛子奢挪了挪屁股坐正,好奇道:“我不是什麼?我不是您不喜歡的人?還是您想說我不是人?”
見他臉上喜怒交替,秦亥覺得體内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破芽覺醒。
“嗯。”
小狐狸。
衛子奢豎起耳朵聽見半天,就聽到一個“嗯”,頓時更加疑惑。
“嗯?嗯什麼?這算回答了?”
秦亥視線掃過微微張開的唇瓣、精巧光滑的下巴,再到白皙脖頸,默默垂下眼。
“回答了。”
衛子奢聞言,不禁吐槽這是什麼廢話。
要不是他手裡還端着碟子拿着勺,真想給兩拳就跑,就不信秦亥還能站起來追他。
想到這,衛子奢叼着勺,騰出隻手捏了捏秦亥大腿。
還挺硬,完全不像該坐輪椅的人的腿。
秦亥悶哼一聲,扣住他手腕,“别亂碰。”
衛子奢驚訝擡眼看他:“秦總?您有反應?”
秦亥扭過頭,“沒有,但我不瞎。”
“哦哦。”衛子奢讪讪收回手,“我還以為您能感覺得到呢。”
差點就以為他是在裝瘸子騙殘疾人保險了。
不過想想那輛改裝的車還有身下輪椅,誰家好人裝瘸子經得起這麼折騰,秦亥的腿應該是真的不行了。
想到這,衛子奢心裡悶悶地。
“秦總,您的腿還能好嗎。”
秦亥沉默,湖邊一時靜得隻剩兩人的呼吸聲。
就在衛子奢提口氣準備說話的時候,綠牆之隔的旁邊,傳來一快一慢兩道腳步。
“棠棠,等等——”
男人焦急的聲音有些耳熟,衛子奢瞬間忘了自己要說什麼,眼裡閃出八卦的光芒。
不過光芒轉瞬即逝。
他對秦亥比出口型,“我們要不要離開。”
秦亥貼在他耳邊,吐出溫熱鼻息,啞聲問道:“你不是好奇嗎?”
耳邊癢癢的,衛子奢抖了抖身子,按着秦亥肩膀推開,眨眨眼,用眼神詢問:“這樣不太好吧。”
秦亥勾唇,無聲道:“沒什麼不好的。”
“棠棠,你今天能來我真的好高興,可是為什麼現在就要走,我們還沒有切蛋糕。”
隔壁的男人似乎全然沒有發現一牆之隔的兩人,還在委屈控訴。
“黎術,我們真的不合适。”
黎術?衛子奢一愣,難怪有點耳熟。
愣完,他又一愣,喊黎術這人的聲音,怎麼更耳熟了。
黎術還在喊:“棠棠……”
棠棠?棠棠!阮棠輕?!!
阮棠輕和黎術?!!
他沒記錯的話小棠才十九歲吧!!!
今天是……黎術三十歲生日宴……
衛子奢瞳孔地震,端着碟子的手一抖,沒吃完的蛋糕打翻在他和秦亥的衣服上,碟子則是沒能攔住墜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陶瓷碎裂的聲音驚動隔壁。
黎術聲音一停,腳步極速響起,隻要走過前邊不到十米的路轉個彎就能看見他們。
衛子奢揪着秦亥衣服胡亂扯着,“怎麼辦!!!怎麼辦!!!”
偷聽被發現,正主都要過來抓人了,秦亥竟然還不跑。
黎術的腿已經轉過彎伸了過來。
啊啊啊啊……
衛子奢心一急,掙紮着就要跳下去推輪椅逃跑。
秦亥放在腰上的手加大力度收攏防止衛子奢再亂動,另一隻手擡起扣住他後腦勺壓下,直直吻了上去。
衛子奢:“!!!”
黎術面色陰沉沖過來,看清楚後腳步一頓,不再往前。
“秦……總?”
秦亥依舊扣着衛子奢未松手,他掀開眼皮,擡眼陰翳地射向黎術。
黎術沒被擊退,仍不死心問:“你們有沒有聽到……”
“聽到什麼?”秦亥從吻中抽離,啞聲逼問,似乎很不滿他的打擾。
嘴唇被放開,衛子奢猛地一咳嗽,埋在秦亥脖子裡大口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