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亥用腳将垃圾桶勾到床邊,輕拍着衛子奢的背,哪想衛子奢剛挨了兩下,直接擡手擋住開了他的手,“沒……沒事……”
秦亥手僵在空中。
衛子奢惡心兩輪沒有吐出任何東西,擡起頭看着床邊的人,眼霧朦胧:“兄弟,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我好像不認識你啊。”
秦亥:“……”
“啊?”衛子奢見他不說話,警惕地強調一聲。
自己從沒見過這人,上來就對他這麼關懷,肯定有鬼。
常言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不過這又是在哪啊,他不是在家嗎?
衛子奢掃過周圍陌生環境,一個頭兩個大。
他隻記得自己好像熬夜看小說來着,然後……然後風吹雨淋冷得要死……
不對,他在家裡怎麼會淋到雨?
“呃……”
頭好痛。
衛子奢按着快要炸裂的太陽穴,整張臉痛苦扭曲得像戴上了面具。
秦亥慢慢從那句“兄弟”中回過神。
“沒認錯人,不記得我也沒事,我記得你就夠了。”
他頓了頓,扶着衛子奢躺下,“不要再動了,我去叫醫生過來。”
秦亥推門而出,背影隐有幾分落荒而逃。
寂靜長廊上回蕩着沉重急促的腳步聲。
秦亥猛地推開辦公室的門,“第五仁,他醒了,去看看怎麼回事,他不記得我了!”
“他醒了?”
白色褂子配布鞋的青年男子從電腦前站起身,手裡拿着新鮮出爐的報告結果。
“我正準備去找你來着,一般人誤吸這種氣體,暈厥隻是其中最輕的副作用,嚴重者會傷到腦部神經變成傻子,再壞點的結果人都會變成植物人。”
他抽出衛子奢的檢查結果,欽佩道:“但顯然衛子奢的腦回路不同于常人,誤吸這麼大劑量,他的腦神經竟然沒怎麼受損,還能這麼快就醒來,真是個奇迹啊。”
秦亥耐心聽完他感慨,迫切地問:“然後呢?會不會留下後遺症?”
第五仁自信道:“這個應該不會,隻要腦子沒出什麼問題,身體後面靜養幾天就好了。”
“那他為什麼不記得我?”秦亥追問。
“哦——失憶梗……”第五仁随口感歎完,一愣:“失憶?還有這種事?不可能啊,我去看看。”
秦亥與他并排而行,問道:“如果他真的失憶了,會是暫時的……還是永久性。”
“都有,這個要看病人情況。”第五仁實話實說道,人體是個很美妙的東西,藥物從來都是輔助手段,最終要依靠的還是每個人自身本來蘊含的力量。
人與人之間的差異,決定着每個人都是唯一且特殊的存在,誰也不知道在唯一身上會發生什麼奇迹。
“那要怎樣幫助他記憶恢複。”秦亥繼續追問。
“多接觸以前的人和物,或者——大腦受點刺激,說不定哪天醒來就記得了。”
第五仁說完,徑直推開門,走到衛子奢身邊,豎起兩根手指,直奔主題:“看看,這是幾?”
衛子奢睜開眼,掃過他身上的白大褂,老實答道:“二。”
“九乘九等于多少。”
“八十一。”
“挺好的,還記得自己是誰,叫什麼名字,男的女的,多少歲,做什麼工作嗎?”
“記得,衛子奢,男,23歲。”到最後一個問題,衛子奢猶疑了會兒:“沒有工作。”
“很好,思維邏輯沒問題。”第五仁往旁邊兩步,讓出身後秦亥,再問:“認識他嗎?”
“不、不認識……”
衛子奢盯着秦亥眨巴着眼,對自己的回答莫名感到一股沒來由的心虛。
第五仁若有所思,轉頭對秦亥道:“讓祝霄進來。”
“他呢?”
五仁再次指着祝霄問道。
祝霄垂首看着衛子奢微笑:“衛先生,您終于醒了。”
衛子奢搖頭,又止住,實話實說:“但是我感覺他好像有點眼熟。”
特别是這個衛先生的稱呼。
在哪聽過呢……
衛子奢沒去硬想,怕好不容易平靜的頭又疼。
“行了,你出去吧。”
第五仁打發走祝霄,接着問:“你現在有什麼想問的嗎?”
衛子奢:“要不你們還是先告訴我這是在哪裡吧。”
不然他真的要報警了。
“哦對,你昨天中毒暈過去了,是這位秦先生送你來的醫院,你要通知家人嗎?”第五仁拿出手機遞給他,語氣尋常,仿佛在和衛子奢拉家常。
衛子奢看着遞到面前的手機,再度默默搖頭,“謝謝你,不用了。”
他已經沒有家人了。
但是……
“中毒?我中了什麼毒?”衛子奢困惑不已。
他就在家熬個夜,能中什麼毒?
煤氣洩露?他家也沒用煤氣啊。
總不可能是看小說中毒了吧……
衛子奢一去細想,就頭疼。
第五仁正準備開口,秦亥搶先一步打斷他,“結果還沒出來,你先休息,等檢查結果出來了再告訴你好不好。”
衛子奢用和第五仁同款不明所以的眼神看着秦亥。
這哄人的口吻是怎麼回事,有點不對勁吧。
雖然有點不對勁,但衛子奢不得不承認,他竟然感覺很受用,心情都莫名其妙舒暢了很多。
“好……”
他乖乖閉上眼,開始閉目養神。
“那行吧,你好好休息先,放寬心,身體沒什麼大問題。”
第五仁隻當秦亥是想等衛子奢身體好了再去提從前的事,他安慰兩句,示意秦亥随他一起出去。
等到了門外,第五仁馬上忍不住地問:“秦總,你平常是不是把人吓得太厲害了。”
秦亥:“什麼意思?”
“他的潛意識在回避……應該是躲避你,而且這是一個長期性存在的問題,可能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第五仁捏着下巴微微點頭。
秦亥抿着唇:“你是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也是報告上寫的?”
“我可是道醫,看他現在對你的反應就知道。”第五仁從口袋摸出幾枚銅錢,積極道:“要不要我來蔔一卦,記得當初給你算的是短命孤寡這一世啊……”
短不短命先另說,聽到孤寡一世這四個字,秦亥的眼神瞬間淩厲起來。
裝神弄鬼的庸醫,他有衛子奢陪着,怎麼可能孤寡一生。
除非……
秦亥臉色沉了下去:“用不着,你滾吧,我明天換新的醫療團隊過來。”
“哎嘿嘿……”第五仁一揚手,銅錢當着秦亥面騰空而起,“我偏不——”
幾枚銅錢在空中旋轉幾周穩穩落在手背上,第五仁掃一眼,随着單手飛快一掐,目露震驚。
要知道自從他入師門,再怎麼奇怪的卦象都能理解,可今天這一卦……
他不太理解。
“真的假的?”第五仁仔細摸索着手背上的銅錢,确定完畢再度展開手指掐算。
算完,他連連咂舌:“有點東西,天外飛仙啊這是……”
秦亥看着他呆滞的眼神,“什麼東西?能讓你這麼震驚。”
“天機……不可洩露……”第五仁緩緩搖着頭,不吐不快:“你也太不是個人了,人好不容易過來,你給吓成這樣,要不你還是孤寡一生吧,造孽啊……”
他重重瞪秦亥一眼,背着手離開。
秦亥早知道他神神叨叨,也喜歡當謎語人,但這次事關衛子奢,實在是不能忍。
“要是不想我讓人把你那片草藥連根拔了,你最好把話說清楚。”
恐吓的聲音從第五仁身後傳出,他僵了僵腿腳,轉身一臉便秘:“秦亥,你這是赤裸裸地威脅。”
“那又怎樣。”
第五仁了解秦亥近些年行事作風愈發偏激,他歎口氣,憋屈開口:“他那個呢,是死灰複燃;你這個呢,是紅鸾星動。”
就因為個紅鸾星動,兩人連命數都變了,長命百歲相攜到老。
噫——酸牙齒。
再看他,兢兢業業積德行善,紅鸾星卻一動不動,沒天理啊!
要不是師傳規定不能給自己算,第五仁恨不得連起他個十卦八卦的。
撲朔迷離的話秦亥聽得眉頭皺起。
第五仁見狀,連忙擺手:“你自己悟吧,我真的不能說了,折壽。”
目送他連走帶跑離開,秦亥回首身後緊閉的房門,錘在身側的手掌漸漸握成拳。
一牆之隔,衛子奢躺在床上,望着門口走神。
他确定自己從前沒有見過那個男人。
但為什麼總有種自己有什麼話要對他說的感覺。
可細想下,又不知道要說什麼。
衛子奢翻個身。
算了算了,頭痛,先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