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池喻森去給邬柏祎買水。
一中的綠化很好,顆顆法國梧桐立在路上,擡頭往上看,一片綠茵,中間參雜着點點白色,白鳥張開翅膀,撲騰着飛走。
教學樓下邊有個池子,就在操場跟教學樓的中間,叫做攬月池。
裡面沒有荷花也沒有浮萍,平靜的湖水被錦鯉擺着尾巴晃起波瀾,襯着陽光,像是鋪了一層金色的布,假山旁邊還有一個紅色的亭子。
看起來很好看。
池喻森走到自主售賣機前,買了一瓶橙汁。
他擡眼,售賣機旁站着一個人。
是那個平頭。
平頭糾結地看着他,眉骨處的那道疤留在陰影處。
“那個,有人找你。”
“誰?”
平頭磕磕絆絆地回答:“叫什麼付眠。”
“就在後門,他好像…在哭。”
“哦,還有幾個人,他們老大叫陳遠。你認識嗎?我們學校的。”
池喻森面色一冷。
“你确定?”
平頭認真道,“确定。”
他把橙汁扔給他,神情冰冷,“拿着,給邬柏祎。”
平頭,也就是瞿白音。
瞿白音手上一冷,牢牢抓住那瓶橙汁,他錯愕地轉頭,隻來得及瞥見那人陰沉的臉龐。
視線很沉,眸色很暗,像是即将蘊含着危機的深海。
跟他平時看到的冷淡、不怎麼說話、好像所有的事情都不能牽動他情緒的人完全不一樣。
瞿白音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心慌。
手上的橙汁還泛着冷氣。
冰涼涼的。
—
池喻森在狂奔,他感覺自己似乎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這樣的情緒了。
可能是開學的這幾天他過得太好了,太安甯了。
以至于自己有些不習慣。
或許他早就該明白,那個人是不會放過自己的。
風吹起他額前的頭發,那雙眼睛裡冰冷的神色也更加清晰。
後門。
“你哭什麼?你的哥哥不是來了嗎?”
“喏,多快啊。”
拿着刀的人輕佻地拍了拍付眠的肩膀,腳下踩着他白色的書包,臉上挂着笑,嘴裡叼着煙,一中的校服穿在他的身上,竟有一種不倫不類的感覺。
他看着巷口還在喘氣的人,手上一松,被攬住肩膀的付眠退後半步,擡起濕漉漉的眼睛去看他。
“好久不見啊,池喻森。”
“我們好友不見這麼久了,你不歡迎一下我嗎?”
池喻森還在喘氣,胸膛一起一伏的。他面無表情地盯着那個人,嘴角不耐煩地扯了扯,吐出兩個字。
“陳遠。”
陳遠朝他颔首,撲哧一笑,“你還是這副樣子。”
他語氣放慢了點,好像在回憶,“從初一開始你就是這個樣子。”
“不管我怎麼讨好你,你都是一幅冷冰冰的樣子,好像誰都不能牽動你的情緒。”
陳遠眯着眼睛,往後抓住付眠,把他往前用力一扯,嘲諷道,“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在想。”
站在他旁邊的小弟把付眠按在地下,讓他擡起一張臉。
池喻森瞳孔一縮。
“到底是誰才可以看見你其他的模樣。”
陳遠看他,突然笑了一聲,“你這不是很不錯嗎?池喻森。”
池喻森捏緊手,往前走了幾步,沉默地看着他們。
視線從陳遠的臉上滑到布滿灰塵的地上,最後落到眼眶通紅的付眠身上。
他早就該知道會有這一天。
陳遠這個神經病,怎麼可能放過他?
池喻森不知道他是從哪裡得來的消息。
但他能猜個大概。就是從誰誰誰的口中知道了付眠是他的鄰居,然後威脅付眠來找他,讓他們見面。
陳遠這人腦子不太好,蠢。
從初一開始,陳遠就纏着他。
一直到初三。
中間他們對打過,池喻森有時候能赢,有時候又赢不了。
不過,初三後半時間,陳遠就隻是盯着他,視線陰冷又帶着惡意。
他不清楚陳遠要幹什麼,隻知道陳遠終于不來煩他了。
他的目光停留在付眠的身上,他的衣袖往上卷了一小截,露出了又細又白的胳膊。
上面沾了點灰。
很髒。
付眠很聰明,也很聽話。
他們家裡人很喜歡他,隻是工作很忙,所以不怎麼回來。平時學習上遇到不懂的,就會晚上來敲池喻森家的門,拿着習題本來問他。
付眠是早産兒,身高不高,自然卷,臉頰有點嬰兒肥,還帶着一個黑框眼鏡。
看着很呆。
池喻森很喜歡他,他把付眠當作弟弟看。
他知道付眠很聰明,是異于常人的聰明。
付眠平時也不怎麼跟他說學習之外的事情。
那天他回家的時候,他起了點疑心,但沒有想到這上面來。
陳遠還在說着什麼,池喻森聽不太清,他眼中似乎隻看的到付眠。
他的嘴輕抿,哭着喊他的名字。
付眠說,“森森哥……對不起。”
淚水落在地上,混着灰塵跟泥土。
“……”
池喻森閉上眼睛,吐出一口氣,再次睜開眼時,他握起拳頭猛地就朝着陳遠打去——措不及防到陳遠來不及反應,隻能老老實實地挨這一拳。
付眠看見這一幕,趕緊掙脫其他人,躲在了一旁。
他臉上繃緊,手上帶着淩厲的風。
“滾。”
池喻森甩了甩拳頭,頓了一秒後,居高臨下地看着倒在地上陳遠。
他面無表情,“還是說,你覺得就憑你們幾個人就能打赢我了?”
池喻森冷聲問他,“誰他媽給你的膽子?”
周圍一靜,小弟都站在原地,呆愣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