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意無語地比了個耶。
他對拍照這件事本身就不怎麼感冒,也完全不會在鏡頭前展示自己的技巧,僵硬呆闆得甚至顯得滑稽。每逢這種時刻,他都會有點尴尬局促,匆匆地應付一下就了事。
但貝予珍似乎并沒有很快收工的打算。
在貝予珍又指揮着他站到一大片盛放的黃槐決明前,蹲下身再擡起臉時,傅意終于忍不住問,“還沒拍好嗎?……這樣是不是拍出來不太正式。”
他感覺貝予珍的快門聲沒停過。
而且申請表上放這樣的照片,好像松弛過頭了。
貝予珍表情不善地哼了一聲,“要求的就是生活照。”
他低下頭,回看了一下拍過的傅意。不管哪個角度,那張臉看起來都莫名無辜,眉尾下垂,顯得過分溫和,沒有一點攻擊性。
翻看幾張,貝予珍鬼使神差地冒出來一個想法,這C Class居然在學院裡沒被什麼人欺負過。
傅意見他動作停住,忍不住又問,“是不是可以了?”
貝予珍又哼一聲,正欲開口,突地眉頭皺起,從口袋裡摸出手機,轉過身去接了一通電話。
等他挂斷後,他表情複雜地看了傅意一眼,捋了捋自己的頭發,“我得走了。政教處有事找我。”
“啊?”傅意簡直如蒙大赦,他松了一口氣,難掩話中欣喜,“那你快去吧。”
拍照是真的折磨,拍到後面他都想不起來這張照片是什麼用途了。
他雖然能忍耐,但最好還是不忍。
貝予珍又自顧自說,“突然叫我去給定級委員會的人幫忙,說又要開什麼定級會。看到這群人就煩,當初硬是給我拉到了A Class……”
不知道這人為什麼和自己說得這麼詳細,看起來也不急着離開,傅意有點困惑,但還是聽進去了貝予珍的話,“定級委員會?就是入學時把學生分成六個層級的……?”
好家夥,貝予珍口中看到就煩的“這群人”,一般學生壓根沒有渠道能接觸到。
“是啊。迂腐的家夥們。”貝予珍抱怨道,“突然又要開定級會,應該是有轉校生,真是稀奇,這個時候轉什麼學啊。”
學期的半當中,前不沾着後不挨着的。
傅意應和了幾句,他在腦中回憶了一番,原書隻出現過一個轉校生,是主角受入學一學期後轉來的,時間點對不上。
至于貝予珍提到的這個,大概不是什麼重要角色。
貝予珍磨蹭了一會兒,終于離開了三角公園,有人來幫他收器材,倒不用傅意操心。他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打算慢慢走回宿舍區。
深秋時分,盛放的不僅有黃槐決明,還有木芙蓉與秋海棠,沿着公園的林蔭道向外走,能看見橙紅色的酸漿果墜在枝頭,紅紅綠綠一片,倒是賞心悅目。
他走着走着,那座荒廢了的舊天文台的輪廓越發清晰,傅意望了一眼,又低下頭來刷EDSL的資訊。過了半刻,像是蓦地察覺到什麼,他擡起頭,然後發現視野裡多了一抹突兀的粉色。
頂着一頭顯眼粉毛的簡心站在一顆枝葉茂密的楓樹下,金黃色的樹葉讓光線顯得沒那麼暗調,他那張冷感的厭世臉上一貫得沒什麼表情,瞳仁漆黑,目光掃過來,凝在傅意身上,定住不動了。
“傅意。”
他開口,像初中生喊同班同學的語氣。
傅意眨了眨眼,有些尴尬地打招呼,
“啊,簡心。”
倒也不是完全意料外的相遇。拍照的時候他還想到了三角公園後面的舊天文台,看來現實中簡心也喜歡來這裡,天還沒黑,估計這人也不是隻為了觀星,可能就愛在舊天文台窩着。
傅意自诩和簡心不算熟悉,上次這人突兀地問他名字就很古怪,傅意小心翼翼地瞄了簡心一眼,那人十分自然地擋在了自己的去路上,微微垂下頭,問道,“剛才,你在這裡拍照嗎?”
“對……”傅意點點頭,生出一股臊意。
居然被這小子圍觀到了,他從舊天文台看過來的嗎?視力還真好。
在那片綠地上擺各種姿勢拍照本身就夠尴尬的,結果還被人旁觀,簡直尴尬加倍。
傅意有點想拔腿就走,但又不能,隻好僵硬地杵在原地。
簡心安靜地注視着他,又問,“那個幫你拍照的人,你之前是幫他排隊買車輪餅嗎?”
“啊?”傅意愕然。
他過了半晌才反應過來,上一次簡心問他為什麼不再去白露街排隊了,他回答說抹茶紅豆車輪餅是幫朋友買的。
簡心是好奇那個朋友是誰嗎?這人的腦電波果然古怪。
傅意局促道,“不是他,是幫我的室友買的。”
簡心慢吞吞地“哦”了一聲。
在傅意以為對話已經結束的時候,簡心凝在他身上的目光仍沒有移開,那人的眼瞳黑得純粹,看不出情緒,盯視時顯得安靜而專注。
“第三次見面了。”他說,“可以加一下你的EDSL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