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暖光小燈在卧室裡靜靜地發亮，天花闆上是散布的星辰。

南景煜睜開眼，暖光在他的模糊的視線裡暈開漣漪，像是泡在水裡，冷汗浸透的睡袍黏在脊背上，寒意刺骨。

鎖骨下方傳來尖銳的疼痛和傷口潰爛的灼燒感。南景煜手指顫抖着摸向那裡，指尖觸到黏膩的鮮血，皮肉翻卷的觸感讓他眼前發黑。

他有些分不清現在是什麼時候，是蘇雅瓊的考察階段，還是他已經當上了首相？明天需要出席重要場合的話，他的傷口要怎麼掩蓋？

他本能地伸手去夠床頭暗格裡的藥。吃兩顆藥，再去醫療艙裡躺上幾個小時，就好了。

忽然，溫熱的軀體貼上來，驅散了寒意。

“景煜？”蘇詞帶着沒睡醒的鼻音，像在撒嬌，“做噩夢了？”

“嗯。”

南景煜深吸一口氣，意識到自己剛剛出現幻覺了，他的身上沒有傷口，也不需要再吃藥了。

“我把你吵醒了？”

蘇詞沒回答他，坐起來，揉了揉眼睛，跨坐到他身上，把他的睡衣掀開。

南景煜無措地看着少年，“我……你……”

“煜煜，”蘇詞取來一塊手帕，給他擦掉身上的冷汗，“你像掉進水裡一樣，渾身濕漉漉的。”

他一邊擦一邊調戲道：“像美人魚……得趕緊擦幹，不然我怕我把持不住。”

南景煜難得被他噎住，說不出話。

蘇詞給他擦了汗，将濕潤黏糊的銀發撩起來，親了親他的額頭，“煜煜做了什麼噩夢，要和夫人分享一下嗎？”

“七歲那年，他們帶我和南煙去做了分化預測，結果，我是Beta，她是Alpha。他們毫不猶豫地把我扔掉了。”

“噓。”蘇詞将食指抵在他的唇間，俯身親了親他的眼睛，輕輕吮掉那兩顆晶瑩的淚珠。

這是第二次，南景煜将自己的脆弱外露出來，卻是蘇詞第一次見到他落淚的樣子。

原來S級Alpha也會哭嗎？

“是你偷偷把結果換掉了，對嗎？”他問道。

“嗯。”南景煜眨了眨眼睛，有些羞赧。

知道檢測結果的時候，南景煜有懷疑過，他和南煙到底是不是南凱霆和蘇溪親生的……兩個A級的AO，竟然生出來兩個Beta。

實在有些可笑。

他知道南凱霆與蘇溪想做什麼，要是讓他們知道結果，他們一定會把他和南煙都扔掉。

于是他利誘了檢測機構的員工。那位員工很缺錢，家裡的Alpha弟弟患病，治療費用幾乎讓他們傾家蕩産。

他對那位員工伸出“援手”，隻要他願意把南煙的檢測結果改成Alpha。

“煜煜，那你為什麼……要讓自己去受苦呢？”

南景煜抓住他的手腕，“我……”因為他知道那是自己的既定命運，他隻是不想自己的妹妹也一起受苦。

起碼在分化之前，她能有一個快樂的童年。

“大概是因為我太蠢了吧。”紫羅蘭眼睛深深地望着蘇詞，“小詞，如果我不是S級Alpha，你還會喜歡我嗎？”

“會。”

“如果我不是Alpha呢？”

“喜歡。”

他喜歡上南景煜又不是因為他是Alpha，對他來說，Alpha反而是減分項。厭A人士蘇詞如是說。

“我是Beta？”

“喜歡。”

“我是Omega？”

“喜歡。”

“撒謊，你都沒有一點點猶豫。”

蘇詞：……

他側躺着，伸手撫摸南景煜的臉，“這有什麼好猶豫的？南景煜，你似乎并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多好。”

“是嗎，夫人說說我有多好？”

“在我見到你之前，就知道你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了。你讓Beta也能領到社會福利，擁有更多保障；廢除了舊法對Omega的約束，推進《Omega權益法案》的實施；完善教育制度，讓更多Beta和Omega都能上學……還有很多很多，誰能說我們首相大人不好？”蘇詞的額頭抵着南景煜的，親了親他的鼻尖。

南景煜垂下眼眸，似乎有些害羞：“那都是我應該做的。”

“你不一樣，南景煜。從星曆105年開始，此後再無BO領導人。每一任的Alpha首相，都不過是為自己謀利，為自己的階級謀利。隻有你，真正做到了，為衆生。”

“大概是因為，我不覺得自己屬于那個階級吧。如果我沒被抛棄過，或許就不是這個結果了，我可能會和你說的曆任Alpha首相一樣……”

蘇詞戳了戳他的臉，“那怎麼能一樣呢？不要做這種無聊的假設。我還說，要是我是Alpha，就對你這樣的銀發美人強取豪奪呢。”

“小詞，你喜歡我，除了剛剛說的那些，還有嗎？”

“哦，我還沒說完呢。當然不是剛剛那些，那隻是作為你‘很好很好’的佐證。我喜歡你，是因為你對我好呀，你願意一次次的解救我、為我着想，願意給我自由和尊重……”

“别人也可以。能做到這些，沒什麼大不了的。”

蘇詞搖搖頭，望着那雙紫羅蘭眼睛，“隻有你。可能是我的世界太小了，隻遇到了你一個這樣耀眼這樣好的人。”

他說完，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沒想到南景煜卻還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糾結道：“那你以後還會遇到很多人，要是他們比我好，你就會去喜歡他們了嗎？”

蘇詞噗哧一笑，真想把這段錄下來給明天的南景煜聽聽。

“不會。我隻喜歡你，南景煜。不會再有人比你更好了，你在我心裡就是最好最好的。”

“其實我沒你想的那麼好，也沒有你以為的那樣耀眼，我隻是一個……”普通的Beta。

蘇詞歎了口氣，南景煜大概是不會把他的話聽進去了，他放棄用言語安慰這個方法。一邊輕輕撫弄南景煜的喉結，一邊吻住他的唇。

“嗯唔……”

蘇詞小口小口地喘氣，輕笑着說：“聽說親吻可以傳遞睡意，煜煜？”

接着，他又吻了上去。

……

第二天，南景煜起床，輕手輕腳地離開，被蘇詞抓住。

“煜煜，沒有早安吻嗎？”

— — —

蘇詞突然發現，自己對南景煜的了解太少太少了。

他聯系了安秉，要他幫查南景煜在訓練營裡的過往。

“怎麼了，你之前不是不感興趣嗎？”

“現在感興趣了，我想知道裡面的具體細節。”

“很難，應該已經被抹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