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橋幹完了一天的活後,躺在簡陋的竹床上,他不由得又想起,白天見到的那位紫衣仙人。
見過他的人,大概很難忘記他的模樣。
仙人穿一身錦緞長袍,手執金扇,面容貴氣,冷而不傲。他給他展示那一枚鳳形玉佩,精緻華麗,光彩流溢,散發着淡淡的靈氣。這一定是他很重要的東西,不然他不會到這偏僻的後山來尋找……這後山很少人來,尤其是那些高階修士……
丢了玉佩,仙人會不會很着急?江橋回想起那一雙如秋水一般的眼睛,深邃幽美,含着淡淡的情意,又有一種孤獨之感。
江橋翻了一個身,有些睡不着了,他想了想,還是爬了起來,望見窗外被月光照亮的清水湖,他尋了根趁手的木棍,便進湖中找玉佩去了。
水有些涼……但未至深秋,尚可忍耐。江橋借着月光,在湖底摸索着。湖底有許多卵石,也有一些有鋒利的棱角,江橋仔仔細細地尋找。這個過程枯燥又漫長,但沒關系——江橋望了望寬闊的清水湖,他既無明智,也無靈修,所有的,大概為長長久久的耐心。而這已經足夠了。
笨人有笨人的生存方式。
江橋找了三天,終于在一個角落裡,找到了那枚夾在石縫中的海鳳佩。
江橋高興地拾起那枚玉佩,玉佩仍有着淡淡的光,散發令人舒适的靈氣。他見玉佩上沾了一些湖底的淤泥和水草,用自己的衣服擦幹淨了,擦幹淨後,玉佩依然是那樣完美無瑕,漂亮極了。真好——
江橋完全忘了這幾天他找得有多辛苦,差點把整個清水湖湖底翻過了。他要盡快還給那位紫衣仙尊。這玉佩握在手中就令人舒适,好像有絲絲縷縷的靈氣滲入身體,讓疲累都消散了很多,果然是個好東西。隻是,那位紫衣仙尊在什麼地方,好像是——
完了,江橋捶了捶自己的腦袋,那天仙尊說他叫容什麼住在秋什麼地方來着?
江橋又摸索了半天,才找到了秋水峰。他看着高聳入雲、瘦削如松的青峰,心裡隻有一個念頭——這山真高啊。
彼時江橋尚不會禦劍踏雲之類的,他隻懂得用靈力包裹住雙腿,讓行走比平時輕便一些。這是他往日上山挑水撿柴練出來的。但沒辦法,江橋望着林密岩峻的秋水峰,還是老老實實地斬棘開道,上山去尋松風院。
走到松風院門口,江橋的兩條腿都打顫了,所幸接下來一切都算順利。松風院門口有兩名仙侍守着,江橋禀明了來意,仙侍就進去通報了。江橋便蹲在一旁的草叢裡等待。
過了一會兒,有兩名品階高一點的仙侍走出來了,他們看了看江橋送上來的海鳳佩,确認這确實是容仙尊貼身之物,送了他一些仙丹靈藥,又邀他進去歇息。
江橋婉拒了,問:“那位仙尊呢?”
“哦,容仙尊正在閉關呢,不知何時會出來。”
江橋點了點頭,人生本是無常,緣散則聚滅。若能見一次也好,不能見也不為難過,隻是可惜。
*
容禅隻想把這段當做一個小插曲,忘掉算了。
回到松風院後,容禅直接來到練功場,沒日沒夜地開始修煉起來。
這練功場是松風院中私辟的一處小境界,周圍都是千仞高的絕壁,圍出一個小洞天。洞天夏日飄雨,冬日飄雪,場地中樹立着數根鐵樹木樁,傷痕累累,絕壁上也都是橫辟砍削的劍痕,劍氣縱橫,殺氣淩冽。
容禅一拍扇柄上的珍珠,便抽出一把三尺九寸的長劍。玉漏相催劍薄如蟬翼,劍身如冰雪,劈落之處,劍光零落如星辰凍雨。窄窄的劍身一揮,絕壁上便留下一道長長劍痕,許多碎石灑落下來。容禅冷冷一笑,便在練功場中開始修習起《坐忘經》。
《坐忘經》是清微劍宗的主要心法,配套有一套劍法。容禅金丹初成,一粒金丸在丹田中運轉不停,光華四射,靈氣急速地在奇經八脈中運轉着,又随着指尖的長劍疾射而出,劍影紛亂,在石壁上留下許多淩亂的劍痕,四縱八橫,如天路仙道。容禅天資卓絕,又舍得刻苦,一套坐忘劍法已經修得小有氣候。他此番結成金丹,劍法更比以往上一層樓。
松針、松果見主人沉迷練劍,不敢靠近,像以往一樣,留下一些清水和丹藥便離去。
容禅身心沉醉地練了七日劍,劍光飛刃,将一個練功場劈砍得不成樣子。松針、松果聽見裡面沒動靜了,才敢進去收拾。隻見絕壁斷崖都被砍得七零八落,坍塌了不少,露出深黑色的山隙裂縫,泉水迸出。練功場中間八根纏繞着鐵鍊刺球的鐵樹,也被劈砍削刺得不成樣子,找不到一根完整的。
松針、松果暗自驚心,心想修複起來又要廢不少靈石。容禅赤裸着上身,正在練功場附近的一個溫泉湯池中泡澡。松果悄悄把換洗的衣物留下,便想走了,但猶豫一下,又說:
“主子,宗内正在舉辦比試,昆吾派來的甯見塵赢了不少弟子,好熱鬧呢。”
容禅“嗯”了一聲,閉着眼不說話。他身上冒出袅袅熱氣,肌肉充血,也留下了不少劍氣反射而留下的紅痕。連續七日不眠不休練劍之後,他感覺對金丹的掌握終于成熟了一些,靈氣運轉比以往更快速,也更渾厚,打起架來,也比以往更得心應手。
見容禅不感興趣,松針扯扯松果的衣服,示意他走。松果托着托盤,忽又想起一事,說:“主子!您的海鳳佩找回來啦!”
松果挺高興的,他都不知道容禅從小帶在身上的海鳳佩丢了,而在他沒發現丢失之前,又有人送回來了,他免了一番潛在的責罰,自然高興。
容禅猛地睜開眼睛,說:“怎麼找回來的?”